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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357)

落琼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塞到沉香的手上:“可不能再说这些,公主心里不好受。”

沉香接过帕子一抹脸:“我也不过跟你埋怨两句。”转回身依旧对南屋里躺着的如意贴心倍至,吃的喝的用的每日都要亲自过问,等卫善问起,才能立时回答。

太初和保儿晚来几日,保儿到底还小,一路奔波,免不了有些身子不适哭闹的时候,太初自己在马车里还坐不稳,却紧紧看住弟弟,看着保儿吃奶睡觉,学着卫善的样子拍哄他,很有当姐姐的模样。

等太初带着弟弟赶到母亲身边,听说了这么一桩事,气得眉毛都竖起来,坐在屋里不肯去看如意,等到如意病好了,也不同她说话,反是卫善对她道:“如意的心和你的一样。”

太初抿着嘴不说话,看母亲病中忧虑,这才拿着点心去见如意:“我不是跟你和好,我是怕母妃担忧。”两差着辈份,年岁却差不了许多,除了在卫善跟前两人还说话之外,出了门一个字都不说。

卫善岂会不知,她看一眼就知道女儿在想些什么,如意太初两个都是自小被当掌中明珠一般养大的,只当日子久了她们总会和好,可没想到太初的气性会这么大。

直到四月中,卫善的病养好了,她这场气还没生完,半点也没有和如意和好的迹像,如意被徐太姬带着来日日来看卫善,两人都对那件事闭口不谈,如意除了哥哥们和承佑,谁也不肯理会,跟徐太姬学着做袜子,费了许多功夫才做出一双暗八仙纹的袜子,奉到卫敬容的灵前。

濉州是前最线,魏宽攻势猛烈,城中时时打锣警戒,城中壮丁齐上城楼抵御攻击,吴三便劝卫善她们往晋地去,那里要安全得多。

卫善一心挂念着秦昭,又记挂着在清江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想自己随大军前行,将儿女们送回晋地去,信报送出,迟迟未有回音。

等了七八日,等来探子的禀报,林中布满了鱼网,飞鸟渐绝,就算飞过林梢,也有弓箭手把鸟射下来,暗号虽一时辨别不出,从此用飞奴通信也不那么安全了。

卫善与大军同进,让徐太姬带着孩子们先回晋地,秦昰却不肯走,非得留在她的身边:“我虽不会打仗,可也不能坐视大业江山落在外人手中,自个儿却躲懒,若是……若是用得上我,姐姐只管吩咐。”

秦昰说了几句话,自己便先涨红了脸,他是知道自己的名头派得上用场,几回喊开城门,用的便是雍王的名头,那些刺史将军听见他的名头,立即开了城门,迎他们进去,又不住游说劝说他举旗。

秦昰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京城,最远不过去围猎,他连动物都不忍射杀,一路眼看人像野兽那样被刀剑砍杀,心境再似从前。

王七虽护着他们,一路上也并不太平,还有人欲将秦昰秦晏留在身边,北边有晋王起兵勤王,各州府也欲效仿,后来他们只要不少食少水,便绕过州府,若不是吴三派的人马中途应,能不能安然到晋地还未可知。

秦昰将要十四岁,身子抽了条,很有些少年模样,立在卫善身边微红着面颊道:“我也想做些事。”战局他不懂,战况他也看不明白,可他依旧想替卫善做些事,而不是缩身在她的羽翼下。

秦昰在晋地才知道秦昭卫善都做了些什么,采石场中蓄的兵和跑马场里养的马,粮仓之中积得万担米粮,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就的。到得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多么幼稚,心心念念想要保护母亲妹妹,可伸出双掌却无半分力量。

卫善伸出手去,秦昰已经与她一般高了,在她面前也不再像个孩子,她却依旧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啊,我也正想将你带在身边。”

这下太初不依了,她揪住卫善的裙子,想要跟她一块儿去:“咱们一起去找爹爹,保儿还没见过爹爹呢!”说着扁了嘴巴就要哭。

卫善把她抱起来,褪下手上那枚双面戒指给她戴在手上,太初自然戴不住,松松捏着戒指:“太初乖,你替爹娘守住王府照看弟弟可好?”把这戒指翻转给她看,“这枚戒指刻着爹娘的名字,就像咱们陪在你身边。”

这一仗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江宁王魏宽达成什么协议,趁此时挑起烽火,卫平前后都受敌人压制,吴三要从濉州调兵助他。

大业的江山分成一块一块,算一算魏宽手中的州府与秦昭手里的不相上下,若是被魏宽吃下南边这一块,胜负便难料了。

太初这一年里懂事许多,被卫善一哄叹气答应了,伸出小手指头跟卫善拉勾,娘亲一走,她就是主人,既是主人,就得好好待客,倒不能再和如意置气,吩咐白姑姑和几个贴身宫人一道收拾东西,回去重新安排屋子,又把习的字和女红又捡了起来。

徐太姬和如意秦晏也一同跟着回去,卫善还托徐太姬在卫王庙中替姑姑塑像,卫王庙中有卫家先祖的灵位,姑姑想必也更愿意陪着父母亲人:“再寻个画工画一幅丹青,把如意昰儿都画上去,好长伴姑姑左右。”

徐太姬连连点头:“这事不必公主提起,我也想这么办的,娘娘实是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偶尔也会跟我讲起业州旧居中的事,与嫂嫂多么相得,与兄长有多亲厚,如今她去了,必是与亲人团聚了。”

样样都打点好了,临走之前徐太姬又来见卫善:“我哥哥一家还在京城,也不知道此时还有没有福气活着,若是将来公主回了京城,还求公主替我留意。”

卫善点头应承,跟着去了碧微的屋子,承佑的病在途中又复发了,王七随手抓了一个大夫同行,一路诊治,到底把他救了过来,可养了这些日子,依旧病恹恹的,碧微寸步不离,卫善都大病一场,她却强撑着,一直守在儿子身边。

如意日日都去看承佑,她也不知偷偷抹了多少回泪,徐太姬再待她好,也不是亲娘,秦昰又要留在军中,她便每日都和承佑说上一会儿话,偶尔背几句书,这才发觉承佑比承吉开窍的多,书读得也更好,越发有耐性在碧微的屋子里呆着。

卫善和碧微坐在窗下说话,听见如意与承佑在屋里背诗,偶尔还能听见如意笑上两声,对碧微道:“姐姐到了王府,还请替我多看顾如意。”如意的丧母之痛一时难消,让她多分分神,多和承佑在一块也是好的。

碧微先点头答应,跟着蹙起眉头,拉着卫善的手道:“好容易到了这儿,你怎么又要以身犯险?不如就回到晋地去等待消息罢了。”

卫善笑了:“他在前方,我怎么能藏在后头。”

病情略有好转她就下了这个决定,急寻工匠打了一付甲衣送来,送走儿女时,就穿这付甲衣骑在马上,在三军将士的面前,誓与晋王共同进退。

第356章 分割

卫善此举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她或是披甲衣骑在马上, 或是按剑立在城楼上, 每回她一出现, 晋地将士们连叫阵都比往日更响亮。

林先生虽目不能视,却是吴三身边不或货缺的军师, 回回开战都使人将他抬到城边望火楼上, 他就坐在竹椅上听阵前厮杀声。

叶凝与卫善两个陪在他身边,他的精神比过去在王府里要好得多了, 脸色也不再病恹恹的,坐在竹轮椅上挺直了背, 面朝着城墙外, 若非他不能视物, 卫善简直以为他的眼中要射出精光来。

叶凝含笑望着他, 偶尔也对卫善说上些私话:“若为天下苍生,不该有这战事,可为着先生,这场仗倒是一件好事了。”

他好像突然之间又活了起来, 原来日子过得如同一潭死水, 每日里闷在房中与竹刀作伴,可叶凝知道,他没有一日不怀念曾经骑马射箭指点江山的日子。

林先生是天生为战而生的,他断腿目盲, 可如今晋地业州还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只要他从城中过, 路过的将士兵丁无一不停下来,尊称他一声“林军师”。

叶凝偶尔推着他出去,不认识的小卒也会过来替她推车,在林文镜的面前,连话都不敢说,虽然他自个儿瞧不见,可叶凝却能看见他们面上的崇敬之情。

原来苦居龙王寺,只当这辈子都没有再出山一展报复的机会了,不意能在此时实习,叶凝贴身服侍林文镜,知道他吃的越来越少,睡的也越来越轻,精神更是一日比一日差,战事一动,晋王密信交晋地事全权交给他,他整个人立时就有了生气,从他脸上又能看见昔日神采。

卫善知道叶凝有多么担忧林文镜的身子,他早年伤痛作下病来,每到阴雨日便得咬紧牙关忍住疼痛,那番苦楚非常人能够忍耐,如今他意气奋发,叶凝又岂会不替他高兴,他原来不爱往城中去,如今推着他出去晒晒太阳,他也不会抗拒了。

很快吴三的大军便攻下了潞州,打得魏宽的军队又退守一城,退兵之际,将潞州城中能够带走的东西和人都带走了。

除了老弱妇幼之外,年青壮丁肯跟着走的便一并带走,不肯走的就地杀了,粮仓军械仓库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也放火焚个干净,吴三先锋破城而入就见满城火光,街市一片狼藉。

这是当年正元帝与周师良李从仪作战时,袁礼贤下的命令,魏宽当年用这个法子打下许多城池来,如今却早不是大夏末年的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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