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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367)

因有卫善在,底下的副将官员们不敢乱来,这些歌姬舞姬便逃过一劫,先还缩在府中,待见无人过问,这才出来,与往日相熟的仆妇们打听消息,找到了沉香,想求一条活路。

卫善跟了晋军半年多,也知道攻下的城池中这些娇美姬妾下场如何,她们原来便是府中官员们的玩物,民人良家还能逃得过去,她们是怎么也逃不过去的。

只要她在,便不许底下的兵丁们行这样的事,他们若是三五成群去秦楼楚馆,若在府中行这些事,卫善自然不会不管。

沉香看着这些女人们面作难色,怎么肯将她们安排在后院里侍候卫善,抬头看见卫善来了,缓了一口气。

卫善蹙眉道:“将她们都安置到济民所去,一样领针线做军鞋,不会就学,只要有心总能糊口。”

她打扮寻常,身上穿的是改制过的男装,方便骑马射箭,比拖着大裙摆走路要从容得多,这些姬妾们先是看她相貌不凡,跟着又看她打扮寻常,哪里像王妃的样子,只当是王爷身边随军的侍妾。

纵是侍妾也能定她们生死,便都围上前来继续央求她,有的还把首饰包在帕子里送给卫善,求她通融,她们打小便学舞学乐,哪里能靠针线养活自己,沉香这下怒了:“王妃面前不得放肆!”

这些娇滴滴的女子便都缩了步子,满面惊惶看着卫善,跪下磕头,卫善摆一摆手,还让沉香把人送到济民所去。

她管过,可管不了,肯自立的总是能自立,不愿意劳作的依旧想着法子从济民所里出来,还愿意给人当姬妾。

太守府中除了女人还有孩子,这些孩子便送到抚孤院去,城一破,这凤州太守立时就向秦昭投诚,自陈自己是正元帝开科举那年考上来的进士,这些年官运亨通,这才坐到太守的位置上来,岂会反了大业,都是情势所逼,为保百姓这才担了污名。

城中百姓立时揭破了他的谎话,此人能坐上太守的位置,并不是官运好,而是见机快,早早投效了魏宽,那些反对摄政王继位的,要么下了狱,要么都送去了菜市口,就似京城城破那日死去的文官们一样,上头一茬茬的死人,轮到他,他点头如捣蒜,这个太守就是这么被提拔起来的。

他连升了三级,升到太守的位置上,既不懂军士也没管过州府,邓先一来,就乖乖把兵丁都交到邓先的手上,城破之后,又痛哭流涕的恳求活命,大骂魏宽是个篡位小人,咬牙切齿,恨不得骂全了魏宽祖宗十八代。

此人官声不好,秦昭没有手软,送他去了黄泉,百姓倒多是欢欣鼓舞的,降将邓先也绝不能留,杀他更能挫魏宽大军的税气,先拿下凤州,跟着发兵往西,若能再拿下兴州,与京城就只隔一个梁州了。

秦昭料得魏宽不会坐以待毙,必要反攻凤州,做好了年后开战的准备,谁知魏宽的军队来得极快,魏宽自梁州金州利州这三州中,调派兵马欲夺回凤州。

第366章 承志

魏宽大军自梁州开拔直奔凤州而来,凤州城处处设置兵所, 城前建起十字障墙, 四面城楼上早早建起弩台敌楼, 布下防攻城的火油投石机, 城门边架起塞门刀车,以备战时之用。

秦昭召集副将统帅们议战,回太守府便对卫善道:“一旦开战, 四边城门皆是烽火,免得你担惊受怕, 我派人将你送回庆州去罢。”

秦昭话音未落, 卫善便摇了摇头:“二哥此时送我出城,岂非叫人心中揣测此战凶险?我留在你身边,再不济也总能送些热汤热水。”那些信使还未离开,眼前一战十分紧要, 不能在这个时候拖了秦昭的后腿。

这些事,秦昭又岂会不知,伸手搭在她肩上:“你去了,我安心些。”

卫善握住他的手, 捧到身前,两只手摩挲他的手掌心,搓得暖和了也不曾放开:“我没有那么娇脆, 厮杀声刀剑声吓不着我, 我不会走的, 二哥不必再劝了。”

卫善面上含笑, 可容色坚定,秦昭知道劝不走她,她既要留下,就将她留在身边,卫善穿男装着红甲,与秦昭同进同出,将士兵丁们看在眼中,建敌楼弩台的劲头更足了。

魏宽纵为着邓先也要派兵,这是他多年故交,魏宽称帝是与他互通过的,两人约定时间,西边诸州府由邓先调派兵马,迫得人不能不降了魏宽。

他此番被杀,激得魏宽大怒,不等秦昭再次进攻,集中兵力来拦截去路,凤州城中的百姓,还想着要过个安稳的年,听说战事将起,家家屯粮闭户,轻易不再出门。

巡城兵丁敲着铜锣满城召告,虽是年关,城中不许架火庭燎,不许放爆竹,怕院中架起来的火堆和放爆竹的声音让望风楼的兵丁误认为是敌情,一旦发觉就按扰乱军情为由,抓拿下狱。

四个城门只开一个,进出都要验明身份,城中米铺压着不许加价,两边市集的人越来越少,街市上除了挂起红灯,再没有年节里的喜庆,家家户户紧闭大门,若有闲杂人等在街上闲逛,都按细作下狱。

太守府里日夜不断的来人,秦昭派人在距离凤州城十里之外设下埋伏,抢先开战,梁州来的人马太多,后续兵力源源不断,一面打一面退,直退到了凤州城。

城里自早到晚的戒严,除夕之夜,只听见四边城墙上传来的刀剑声,敌楼里安置的火油浇在攻城巢车云梯上,一把火点着,火苗顺着油花爆开,耳边时时传来惨叫声厮杀声,一阵隔着一阵响起,从早到晚,都未曾停歇。

卫善登上太守府院中楼台,极目处隐隐望见火光,天边亮着一团一团的红光,沉香立在卫善身后,紧皱着眉头望着东边,生怕卫善担心:“公主不必担心,必然是打不进来了。”

卫善闻言失笑,看了沉香一眼,宽慰她道:“自然打不进来,你听四城声音不歇,数到这会已经两轮,这是第三轮了,攻势一次不如一次那么猛烈了。”

沉香听了,眉头微松,卫善吩咐她道:“去看看灶上汤做得了没有,待王爷回来,给他煮些面食吃。”沉香应得一声,抬眼觑着卫善道:“公主要不要也用一些?”

卫善嘴里说着不担忧,又怎会真的若无其事,到底少食少眠,听见沉香这么说了,这才点头:“也好,等二哥回来,我跟他一起用。”

火光未熄,厮杀声却止住了,除夕夜在杀阵中过,还是卫善从没经历过的,她自楼台下来回到屋中,温了甜酒等秦昭回来。

这一轮攻城结束,下一轮不知何时又来,秦昭踏雪归来,闻着甜酒香味,倒馋起了甜酒圆子来,卫善听了便笑,赶紧让厨房做一碗来。

两个人挨在一处捧着汤碗,一面喝,一面望着外头的火光,不能放烟花爆竹,就拿这个当作是庆贺新年的庭燎,秦昭眉目见全不见忧色,卫善便也安下心来,他连喝了两碗,吃得身上暖热,搂着卫善道:“也不知太初保儿在晋地如何了。”

卫善笑起来,把头搁在秦昭肩上:“还能如何,必是要把全府的花灯玻璃灯都挂起来,保儿还没见过这样的热闹呢。”

“咱们不在身边,怎么热闹都是应当的。”晋地兵力雄厚,又有老将坐镇,秦昭并不担心,只是想到女儿儿子远隔千里,心里总有些亏欠他们。

卫善听他一句,便知道他心里想念两个孩子,轻笑一声:“咱们不在身边,太初只有更闹腾的,她可亏待不了弟弟。”

保儿周岁生辰爹娘都不身边,太初十分心疼弟弟,卫善秦昭不在府中,王府里哪个敢逆了她的意,太初一说要把花灯都挂起来给弟弟庆生过年,管事立时便去开库,不是名贵的且还不取出来。

晋王府后院里挂得满满都是花灯,架起竹棚来,给保儿庆生,晋地的官员豪富们不断递帖子上门来,门前一抬抬的礼,摆得满满当当,分明主人不在府中,门前却车水马龙,光是登记造册,便得七八个下人。

这些行商的消息最灵通,说不准晋王世子,往后就是太子,还不上赶着巴结,数目之多,礼物之名贵,倒不似个孩童的周岁生辰了。

外头战火纷飞,晋地却尤为富庶,马帮船帮驼帮三家的掌家亲自上门送礼,一个登了门,余下两家便恐怕自己失了礼数,也都纷纷上门来,除了给晋王世子,又给太初送礼,绝不能把她落下。

这些礼管事都先行收下,究竟如何,还得等王爷王妃的吩咐,门上套近乎的,拉关系走动的把门坎都踩薄了一层,连府中管事都不住有人上门来攀亲,常家薛家之流更不必说。

保儿的周岁生辰声势浩大,晋王府不摆宴,街上却扎起了彩棚,都是各家的孝敬。外头热闹归外头,府中只将家中人聚在一处,吃些素酒素食,就算是过了保儿的周岁。

太初把廊下都挂上灯,点起来给保儿看,待看过了花灯,再叫他抓周,保儿已经在学说话了,身上裹着厚衣迈不动步子,被下人抱在怀中,对廊下的玻璃转灯点手指头,话还说不分明,只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转。”

太初一听就笑,摸着弟弟的头,吩咐丫头道:“把那几只转灯都挪上来,给世子看。”保儿虽不会说,却很听得懂话了,脑袋一点一点,很是满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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