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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376)

这是民人小儿的玩意,太初哪里见过,玉雕宝石的倒有好几件,她最爱一套白玉兔儿,用白玉雕成,拿红宝石嵌作眼睛,从大到小能排成一列。

这些小兔儿她很喜欢,时常拿出来把玩,保儿伸手去拿,砸坏了一个,太初撅了半天嘴,秦昭问她要什么补,她突然想起秦晏说的彩画兔子来:“我要五叔说的兔子。”

秦昭哪知道秦晏说的是什么兔子,秦晏年纪虽小,也跟着听政了,秦昭将来是预备让他干些实事的,这日议完了政将他留下来,跟他到内室去,喝一杯茶。

秦晏很有些紧张,握着杯子都不敢动,秦昭待他自来和蔼,兄弟之间一向称得上是和睦,可那是秦晏跟着兄长听政以前。

人虽立在议政厅里,他此时还是个陪客,母妃让他就带一对耳朵,多听少说,听那些臣子们是怎么议政的,再看看陛下又是怎么拿主意的。

“他原是你二哥,待你也细致体贴,昰儿有的,你总也有都有,可你要明白,昰儿和陛下的情份,不是你能够比拟的。”徐太皇太妃知道儿子也能跟着上朝听政,亲自动手做了一件锦袍给他:“陛下不是那等胸襟窄小的人,可你也得守臣子的本份。”

秦晏打小便听话,听母亲的总没有错,可他没想到,秦昭在议政厅中,会与平日里差别这么大,袁侍郎眼神不好,朝中皆知,他十步开外便瞧不清人了,可对着二哥却似眼中能透出光来。

他原来只以为二哥得帝位是因为手中兵强马壮,如今才和,他们与二哥之间差了多少,加倍的用心听政,若能学到一些皮毛,等日后去了封地才不至束手束脚。

秦晏猛然被秦昭叫进内殿,心中正自忐忑,若是秦昰在此,还能跟他玩笑撒娇讨东西,秦晏便只敢肃手立着,心里对这个二哥实是又敬又怕的。

秦昭见他这样,心中了悟,他见臣子的时候,确是肃着脸色,连善儿都说他眉间的竖纹越来越深,看秦晏怕他,缓下面色来,笑了一声道:“你跟太初说了甚个兔子,她只是歪缠,又说不明白,你到外头转转,瞧见好的,买几个来。”

秦晏大松一口气,他打小时候起,母亲就教他要谨言慎行,他原本人便生得木讷,越是少说话,便是不会说,到大了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知道秦昭是有意松下脸色来,憨憨一笑:“是彩画兔子,我去办来。”

不独给太初一个买了,给保儿给承佑都买了回来,如意和太初的那份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规格大小都是一样的,秦昭一看,心中点头,他这是把买兔子当作正经办差那么办了,赞他一声办事细心妥帖,将这彩画兔子分送到各宫中去。

太初得了兔儿,带着弟弟下去玩耍,她知道叶凝今天来过了,母亲和父亲必有私话要说,牵着保儿的手,带着他到后殿玩。

卫善虽面上拒绝了叶凝,与秦昭站在同一立场,却依旧想要劝一劝秦昭,林文镜的意思她很明白,魏宽觉得秦昭难缠,秦昭也一样觉得魏宽难办,一时攻不下他来。

在接连失利之后,魏宽也明白了当年之所以能够攻城夺地,都是因为背后有袁礼贤这个军师作为支撑,没了袁礼贤支撑,光是蛮勇,无法持久。

两边在金州附近短兵相接,魏宽也知秦昭有意休养生息,于他也是一样,这才南下抢夺大夏的米仓珠兵械。

沉香上了香茶,又奉了些点心鲜果上来,卫善从果碟里头取了个红白软子石榴,用银刀剥开,拿小勺子把石榴籽儿刮进碗里,刮了半碗递到秦昭跟前,看秦昭送进嘴里嚼着,轻声道:“我听说外头颇有些流言?”

流言说新帝畏妻如虎,美人财宝奉到眼前,他也绝不敢看上一眼,这才拒了江宁王的提议。

这是民间流言,自然只能想得到畏妻上头,朝中却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绝不能与江宁王结盟,他先

与魏宽结盟,如今又想与大业结盟,分明就是反复小人;一派主张假意结盟,先打魏宽,再图以后。说到底还是没将那位公主放在眼里,一个妇人,如何处置还是翻手之间。

秦昭嚼了两口石榴:“不过是些市井流言,我已经让京兆去办了。”

卫善待要再说,秦昭用银勺子舀了半勺石榴籽儿送到她嘴边,堵上她的嘴,这才道:“我心中自有决断,善儿不必再管这些,若是林文镜再找什么人递帖子进宫,你一概拒了就是。”

秦昭是想要结盟的,跟江宁可讨价还价而已,两边结盟,不娶公主,陈公宝库也咬死了是个传说,并不当真,没了财宝,美人又哪里吸引人呢?

城中关于夏朝公主的事却越传越广了,使臣大散金钱,关于这位公主的消息,也一点一点流传,说这位公主是当年破宫之时,被忠心的宫人抱在怀中带出宫去的。

既是女孩儿,便是江宁王竖起来怀念末帝的一面旗帜,凡她喜爱的,只要看过一眼便送到她跟前去,便是江宁王盛宠的那位宫妃,也是因为在宴会之中,身上衣衫与公主冲撞,这才失了宠爱。

这么珍爱这位公主,自然要替她选婿,门第太低的不成,品貌不佳的不成,既要门第高贵,又要品貌上佳,还得精于骑射擅作诗文,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这哪里是挑驸马,这是大海里捞夜明珠,明珠可得,驸马不易得,偏偏江宁王又不肯草草把她发嫁,一留就留到了今日。

小顺子把这事儿当作故事那样告诉卫善,外头人人传说这位公主罕见的美貌,越是传越是神奇,卫善听了勾唇浅笑,江宁王就不想让她嫁,这才有诸多做作,叫世人说他宝爱先帝膝下唯一存活的骨血。

第376章 翻云

小顺子越说越多,使臣先是传扬嘉合帝姬美貌,待知道秦昭极为珍爱皇后,便改了口吻,宣扬的便是嘉合帝姬如何温柔娴静。

卫善越是越是蹙起了眉头,就连沉香都道:“这听着哪里像是好话,当真宝爱这位公主,到了年纪便该发嫁,哪有这么拖着不让嫁的。”

端看太皇太后是怎么对待娘娘的便知道了,她早早就留意起了京城中的儿郎,从小时候看起,想给娘娘挑个十全十美的丈夫,若不是陛下求娶,太皇太后心里那本帐上还不知要划掉多少个名字。

卫善缓缓点头:“说得很是。”江宁王并不想嘉合帝姬嫁人,这才设下重重障碍,其中的情由也必不是传说中那样十分珍视先帝唯一的骨血,江宁王自己的女儿,到了年纪都早早发嫁,只有这位嘉合帝姬依旧住在南朝的栖凤阁里。

“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倘若当真十分珍视公主,一个使臣跟里,又怎么能说出公主美貌的话来。”世人赞扬女子,以德行为先,这位使臣偏偏先宣扬公主美貌,之后才改了口,小顺子替卫善行商走丝路做生意这么多年,眼界比过去自然不同,他都能知道,林文镜岂会不知。

卫善冲他点一点头:“你叫人仔细盯着,那位使臣若有妄动,及时来报。”

京城中嘉合帝姬的传言越传越广,晋王府中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晋王府是陛下潜邸,改作别苑,等待秦昭卫善偶尔过去游玩,原来的管家和奴仆都跟着换了差事,来了一个女子说是皇后娘娘从宫中带出来的奴婢,因为伪朝大乱,这才失散了,想回来继续侍候娘娘。

她在府门前等待许久,才终于出来一个王府中的老人,仔细看了她许久这才道:“可是书斋里的椿龄姑娘?”

她完全变了个模样,脸盘圆了起来,眉眼也大胆许多,看人说话都与过去不同,手里抱着个包袱对那人点一点头:“我想求见娘娘。”

那人看她已是妇人打扮,略一沉吟,似这样的事也并不少,宫人离了宫廷无家无业如何存活,有许多便嫁给了民人,总归天下大乱,无人究其来处,以此来活命。

是以宫中回来的多是太监,宫人便少得许多,有些还是已经嫁人,都养儿育女了,家人怕受牵连将人送到宫门前。这事被报到卫善跟前,她立时下令,似这等不必再进宫来,这令一下,回来的宫人便更少了。

像椿龄这样已经嫁人的妇人,更不能随意进宫,可这人却知卫善是很疼爱椿龄的,给她指了一条路:“你往京兆衙门去找唐大人,唐大人的夫人便是原来娘娘身边的青霜姑娘,你去找她,让她给你带个话。”

晋军破城的时候,椿龄便想要回来拜见卫善,是颂恩拦住了她:“走都走了,咱们如今过得正好,又何必辜负公主的心意。”

两人在京郊的农舍里过寻常的日子,两人都识得字,说话谈吐也与旁人不同,似这样的人农家少见,可宫中生变之后,这样的事也不算奇闻,百姓都要过日子,外头这样乱,米价涨了几回,光顾自家的嚼口都不及,谁还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外头处处烽火,倒是京城最安全,两人在京郊住了两年,偶尔颂恩也会进城卖布抄书,椿龄用自己的头发给他做了假须沾在脸上,这两年里他又黑瘦了许多,宫中旧人大半逃散,也无人认出他来。

晋军打进城来,她与颂恩两个,在屋里摆了酒肉庆祝,偶尔进城,也打听打听宫中的消息,一向平静无波,也从未想过要再次回宫,这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嘉合帝姬,让椿龄日夜都不能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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