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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95)

卫善眼儿一弯,就似盛了蜜,甜滋滋的。

“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还怕卫善在路上耽搁,不能在七夕这一天把东西奉送给她,原来还当卫家这位公主怎么也是太子妃,不意又发了选妃的文书下来。

刺史夫人心里猜测莫不是卫家要把永安公主嫁给晋王,要不然晋王怎么千里迢迢派人送这些东西来,又是娃娃又是烟火,哪个姑娘家能忍得住不心动,听说晋王风神如玉,跟眼前这个倒是一对一双。

卫善一听,笑意更深,半个月前就到了,那就是一路快船来的,她才刚出京,秦昭也跟着派人出京了,两个一直通信,他提都不提,真能闷得住。

心里着急要写信给他,可这一地的灯火和这漫天的烟花怎么也画不下来,到底掩饰不住,低头笑起来,对刺史夫人难得说了一句:“倒难为你了。”

秦昭领的船队已经到了清江,就在清江大营里操练水军建造战船,今日七夕,兵丁中的本地人也有轮休出去的,他才刚回营便接到王七送来的信。

还未拆开就有了笑意,也不知道这回善儿的针浮起来没有,一丁点大的小女儿就要投针验巧,小姑娘家才刚会用筷子就要会拿针,别人会善儿不会,家里也不敢让她拿这些尖细东西。

结子打得七歪八绕的,落针扎花依旧不成,巴掌大的一块绣花绷,怎么绣也绣不出一朵花来,年年七夕投针,她的针都沉在水底下。

别人如花如云如鸟兽,她的都浮不起来,抽抽哒哒就要哭,秦昭悄悄晃了别的水碗,让丫头们的针都沉下去,隔年七夕未到,把她的针磨得细些,连着几天晒水,起了厚厚一层水衣,这才能浮在水面上。

今岁无人替她磨针,也不知道她那根针浮起来没有,想到她手慢撒娇的样子又觉好笑,就是那针不浮起来,收到乞巧楼也该高兴了,那烟火一夜三回,放至天明,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心里想着拆开王七送来的信件,拆开时还嘴边含笑,一扫到底,先为着杨家事挑眉,跟着就看见杨家人爱女童,跟着便想起杨思召的那些混帐话。

眉间一沉,嘴角紧紧抿起,信纸握在手中,好半日才克得住怒意,扫着往下看,这下是眉头挑起,眸色难明。

魏人杰往善儿屋外头摆了一个娃娃?

第90章 福气

卫善船到青州之时, 各地送选的民女也陆续进了宫,地方官员初选一回,从报上来这些身家清白年龄合适的姑娘之中, 把相貌有瑕的先筛选下来, 余下的便往京中送去。

本朝还是头一回选妃,到底上头喜欢什么样的, 也没个章程发下来, 是以送上去的民人女子各有千秋, 除了体态端正, 相貌姣好之外,以有才艺者为上选。

识得字通文墨的, 会弹琴奏乐的, 能歌善舞的,都列为优点。乡野民风开放, 每到春祭民人儿女都往野外踏青, 乡间人以歌舞为乐, 采茶有采茶曲, 采桑有采桑曲, 会哼小调的姑娘极多, 选妃船上行得一月,更是人人都能哼上两句了。

若是未能选中就还回家去,太子年青有为,倒也没人愁眉苦脸,掖庭里一下子住了百十个年轻女子, 各个院落都塞满了,从院墙前过,都能听见欢笑声。

卫敬容并没叫训导尚宫们一进来便先约束着她们不许笑不许闹,而是由得她们先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学起来,先看性情再教规矩。

学得如何还看人勤奋聪明,但性情如何都是天生,有相貌美但性情不好的,各院里的四位训导尚宫都瞧在眼里,人人心里都有一本帐,到时候哪个留下哪个出去,还真不是以才艺高低来论的。

要看歌舞听奏乐自有教坊司那些舞伎乐伎,宫妃们会些什么,都是陪着太子打发时间用的,学得些皮毛便足够了。

但这些女孩并不知道,反在这上头使了力气,有人学弹琴有人学吹箫,一院里就能凑出一台歌舞来,总归宫里的贵人都不在,就在云梦泽边练琴,耳朵长些的也打听起宫里各位皇子如何。

三位皇子都已经到了年纪,就算挑不中当太子的姬妾,这些姑娘里说不定还能挑出两位王爷的姬妾,这一打听,几个年纪大些的便向往起来。

据说晋王生得最俊秀,人又最和气,同太监宫人说话也没有呼呼喝喝的,再看齐王,如今还在珠镜殿里头躺着,说是踢打宫妃,落下一个男胎来。

再问一问年纪,怎么不叫人害怕,纵是在民间,这样的事也是大逆不道,何况是在宫中,采女们一听说这事,便暗暗祝祷自己不要被挑到齐王的身边。

这个传言传到卫敬容的耳朵里,她听了便笑起来,不意昭儿脸都没露,倒引得这许多人倾心,她听一回训导尚宫的话,再看一看秦昭写回来的信,倒有些犯难,昭儿那里总不能一个人都不添。

秦显的年纪不能再等,能拖得这么晚,没早早定下亲事来,一是卫敬容原来打着主意要把侄女嫁给他,秦显能议婚了,卫善还是个孩子。

二就是正元帝也想拖一拖,手上势力不稳的时候草草给儿子结了亲,说不准就埋下祸根来,要不然卫敬容说了这么多年,他连“不可”两个字都不曾说起过。

要是他当年能说这两个字,卫敬容也早早就相看起别家的子弟来,也不会就把事儿押在秦显一个人的身上,可如今正元帝露了这个意思,倒卫家几个孩子的婚事越发艰难。

头一个就是卫平,他是世子,往后是要袭爵的,门第低了怎么能撑得起辅国公府,门第高了丈夫会不会愈加疑心卫家。

卫敬容把朝臣的女儿在心里思量过一回,没一个能够结亲的,只好把卫平的事说给正元帝听:“那孩子心里极有主意,我问他喜欢什么的样的,他又不开口,你说,给择个什么样的才好?”

卫敬尧正当壮年,卫平年纪正好,就连卫修再有两年也是议亲的年纪了,卫家三个男丁个个出色,正元帝顿得一顿,一时竟不曾说话。

卫敬容眼看丈夫噎住,叹息一声,闲谈似的报怨:“一个个都不叫人省心,我不多看着些,就都没章法了。”手执玉壶替他斟酒,轻悄悄把话茬过去:“也不知道敬尧的姻缘落在哪里。”

她这么微微一叹,正元帝便笑起来:“他可是谁的都不听,你操心也是白操心的,倒不如想想子厚,依我看就跟显儿一样,挑一个身家清白的,你多教导教导也就是了。”

卫敬容听了这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元帝是极不愿意臣子之间互为亲家的,夏朝末年那点乱,也就是盘根错结这些个姻亲关系,皇帝都拔不动,便把大夏这棵根深叶茂繁盛了百年的巨树给拖死了。如今大业还是新苗,再攀上蔓草藤萝,还怎么成树。

卫敬容虚应一声:“若真有好的,倒也不错,可小弟就是个风性子,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拿捏得住他,且得好好看看,倒是显儿,我看规格也不能太低,一位正妃,两个侧妃,先把东宫立起来再说。”

正元帝听得满意,他是发了脾气才跑到紫云楼来的,越是天热的时候,眼前晃得金银越是叫人心燥,紫云楼地高,开了窗户糊上青纱,殿中再摆上冰盆,绸帘也换上玉色湖色的,水晶帘儿轻碰,听着都多几分凉意。

卫敬容自知他是因着什么生气,她是皇后,皇帝生这样大的气,很有理问上一声,王忠也没道理不说,是胡成玉想为小儿子想讨衍圣公族中的女儿为妻,两家还未谈定,正元帝便知道了,这才心头火起。

改朝换代这许多年,哪一个上位的皇帝不得加恩衍圣公孔家,战乱多少年,那也是读书人心里供着的菩萨,动了孔家便是动了文人心中圣地,那么大的一块地方,世代累积下来的孔家势力,胡成玉想插一只腿进去,正元帝怎么能肯。

卫敬容便是知道这事儿,才说那些话,正元帝心中气略平,到底还是捶了捶桌子:“朕便看不得那谄媚的模样!”

卫敬容手里执着罗扇,反劝他一声:“父母为子女择婚配,也不全是贪图家族如何,许是看中学识人品,你只想他是一片慈父之心。”

正元帝依旧发怒,可他怒过了,想想胡成玉前头两个儿子娶的也是大儒家的女儿,反倒气平了,骂了一声:“酸腐秀才。”

一坐就从下朝坐到了傍晚,天气越来越热,他静下来凉快了,便不愿意再动弹,干脆就在紫云楼中摆饭,才吃到一半就收到了卫善的信。

她在青州多留了几日,替姑姑的头生女儿做了水陆道场,又把在船上亲手写的经文烧化诚心祝祷,写了信来告诉卫敬容。

卫敬容看着便红了眼圈,那信递给正元帝,他看了也叹得一声,搂着妻子的肩膀久久不语,夜里便歇在了紫云楼,第二日一早,正元帝还未起,紫云楼里就请了太医。

虽挪到离宫来,可天一热也依旧乏力,卫敬容管着这么一摊子事儿,这些日子还清减了些,送上来的肉菜碰都不碰,若不是正元帝来,桌上都少见荤食。

她这两日才好些,这日才刚起来便胸中难受,还待忍一忍,是正元帝瞧见了宣的太医,她还轻笑一声:“就是苦夏罢了,叫了太医过来也一样是开些吓火开胃的方子,上回更好些,叫我喝酸汤,一想起那味儿来,我都要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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