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船听雨眠(28)

萧画眠仿佛已经与世隔绝了，她已经记不清外面的世界了。椒房殿里皇后日渐削弱，每日都要要喝汤药，太医说可能时日不多了。皇帝这一年也老了许多，不知是岚贵妃的缘由还是皇后病重的缘由。

这是萧画眠在宫中过得第四个年了。皇后身子十分虚弱。皇帝下令让后宫嫔妃每日为皇后诵经祈福，皇帝也常亲自去往潭柘寺祈福。

这一年，国中盛传帝后感情深厚，这是江山社稷之福。

可这福气却是用皇后病重换来的。

新一年又来了，萧画眠看着依旧卧在床上的皇后，许是长期的卧床用药导致皮肤惨白、瘦弱，同自己第一次见的精致漂亮、珠光宝气的女人大相径庭。

萧画眠这些时日最多的就是哭，去年夜里她日日哭，白日里又看见皇后虚弱的样子流泪。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隐约的感受到了生离死别。

春天来了，又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皇后好似又突然有了精气神，说着要让萧画眠陪着再去御花园。皇后用了很久才勉强起身，宫人们抬来了轿辇，皇后坐上轿辇，萧画眠跟在皇后身侧，一行人去了御花园。

“娘娘，画眠还要讨恩典，要去摘花！”萧画眠笑着说道“去吧，孩子，多摘些，怕以后没机会了。”声音虚弱

萧画眠眼里泪水又在打转。赶紧抬步向花园走去，东摘一朵、西摘一只，泪水滴在手里的鲜花上。

皇后在宫里转了半个时辰，就又回了椒房殿。她让人把皇上、太子和各宫嫔妃分别都请来了。

都是单独私谈，最后召萧画眠去。

“好画眠，我许久都没同你好好说过话了吧……我可能时日不多了，想今日该说的都说了，怕真的日后没机会了。我走了，你在这宫中不用怕，我同皇帝、太子说了，他们会招抚好你……吗可还记得前年的岚贵妃？”萧画眠含泪点点头，“她走了，她那么年轻却走在我前面了……我还以为她还要傲气好几年呢……后宫的高位妃嫔不允有孩子，皇帝每年都会送药，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身子不好……那日皇帝让我去给她送堕胎药，看吧皇帝还是这么人尽其用，我就如愿做坏人吧……没成想知道这些后竟疯了……皇帝以往对她的宠爱，在那日也结束了……”皇后像讲故事般娓娓道来。

那日，岚贵妃想着给皇帝惊喜，便当着众人的面告诉皇帝自己怀了孩子。岚贵妃笑言晏晏的看着皇帝、看着众人。百官也纷纷庆贺皇帝，他们没看见的是皇帝一瞬的蹙眉。

皇帝随后笑道“今儿确是个好日子。“

随后就以养胎之名送岚贵妃回宫，还安排了自己的轿辇。岚贵妃高兴的回了宫，这帝辇也是将她送入地狱的东西。

岚贵妃将消息瞒了两月多，如今胎稳了，也昭告天下了，皇帝也高兴。坐在榻上摸着现在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笑着。

皇帝第二日回宫去了岚贵妃宫里，岚贵妃高兴的出来迎接皇上。看见的却是皇帝沉着的脸。她连忙上前细声询问皇帝是有何烦心事，结果皇帝进来就要闭宫，让岚贵妃跪在殿内。

岚贵妃一下子慌了神，这是何意？

皇帝质问为何会有孩子，竟还瞒了这么久。身为帝王，讨厌不受控制的人。岚贵妃这才恍然，原来这么久不曾孕育并不是自己身子不好，是皇上的意思。明明是初春，却让岚贵妃全身寒意袭来。皇帝圈禁了岚贵妃，让她自己反省。岚贵妃想着还好只是囚禁，只要能生下孩子，囚禁一辈子都可以。没成想第二日皇后就带着堕胎药来了。岚贵妃被宫人强行灌下堕胎药，太医随后就进来照顾岚贵妃了。孩子没了，岚贵妃朝皇后嘶吼着，说着皇后谋杀皇嗣。这一刻，岚贵妃连仅剩的傲气也没了。匍匐在地上，感受着腹部绞痛，晕了过去。

岚贵妃醒来就疯了，见谁都像是要害死她，成日在殿内疯跑，手里抱着枕头，嘴里喃着：“孩子别怕，额娘护着你。”年还没过完，岚贵妃就去了。皇帝压住了消息，对外仍是岚贵妃染上风寒。

这便是宫廷吧。

萧画眠在宫中住了三四年，第一次感受到宫廷的恐怖竟是从岚贵妃的身上。现在的皇帝在百姓口中是与皇后琴瑟和鸣、爱戴百姓、社稷之福的皇帝，并不是在宫中折磨一个爱他的女子的皇帝。

岚贵妃的结局让萧画眠记了一辈子。

皇后在这日之后又回到以往虚弱的模样。

椒房殿充斥着药味，太医在殿外忙碌着。

皇后不行了。

皇帝坐在床侧，太子在皇后床边跪着，萧画眠跪在太子斜后方。皇后寝殿外跪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满宫的人都跪着，除了那些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