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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144)

嘉安帝要的只是一个冲长乐侯府出手的名头,哪怕此时傅侯爷上了奏折,可那又如何?

皇帝不会出尔反尔,君无戏言,‘谢氏’就是死了!

“其实您何必要知道呢?”

她脸上露出怜悯之色,望着傅侯爷,笑容在傅侯爷看来有些刺眼:“您就是知道了又如何,我的母亲还活着,您敢让她回傅府?您想对我说什么?她是我送出城,所以想借此拿捏我,认为捉到了我的把柄么?”傅明华轻笑了两声,“宫中众人早就知道了,我回城的那天遇到的就是三皇子,求他带我进城的。”

傅明华好整以暇,看着傅侯爷青白交错的脸:“所以您想威胁我什么呢?她就是还活着,那又怎么样?您敢进宫去与皇上说,使皇上赐长乐侯府世袭罔替吗?”

她掩唇而笑,傅侯爷如坠冰窖。

“你,你……”

一旁白氏指了傅明华,有些回不过神来。

傅家的人想过傅明华会抵死不认,想过她会跪地求饶,甚至想过她会求救崔贵妃相救,却唯独没有想到,她干了这样一桩事儿,害得长乐侯府不得昌盛,还敢这样理直气壮,满脸坦然的样子。

“我如何?”

傅明华笑着问了白氏一句,白氏咬着嘴唇,心中又惊又骇。

看走了眼的何止傅侯爷,白氏也是不敢置信。

她想起数次遭了自己为难,却安静顺从的傅明华。在白氏眼里,谢氏一去之后,她便是无根之萍。

白氏好几次借故不见她、喝斥她,心里只当她软弱无助,受自己拿捏,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用每次在自己看来顺从温和的表情,在此时此地这样的情况下,明明她做错了事又心虚之后,还在反问自己,‘我如何?’,好像她根本没有错似的!

“若祖父一开始就不知道这事儿,该有多好呢,又何必烦心呢?”

傅明华眼里的笑意透出若隐似无的讥讽之色,傅侯爷被她这样一看,狼狈的低下头:“你的意思是,你还认为此事对了?”

他好脸面,心胸又并不大度,此时已经是恨上傅明华了。

傅明华想起他曾打过的主意,便又勾了勾嘴角。

常言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对与不对又如何?”总之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傅侯爷若想借此机会拿捏她,却是打错了主意。

“不过这背地里传话的是谁?”傅明华眼珠一转,将傅侯爷等人尽数说得恼羞成怒了,反倒开口发问:“此人心怀不良,我倒要想看看,是谁背地里偷偷摸摸,见不得阳光!”

傅侯爷脸色又更阴了些,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傅明华看。

自已明明是在问她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来问自己了?

“若要人知,除非已莫为。”傅侯爷‘哼’了一声,脸颊肌肉仍在抽搐,傅明华看他这模样,便知他要么是不想说,要么便是连他都不一定知道背地里透了谢氏消息给他的人是谁了。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能做到这一切,又神不知鬼不觉,还能瞒过傅侯爷的,可想而知是颇有手段了。

此事细细想来,背地里的人怕是也只想借傅侯爷之手,给她一个教训罢了。

谢氏仍在生,并是被她所救,此事傅侯爷提起时,若她胆小怕事,今日白氏这耳光也是吃得的。

最多不过使傅家自认为拿到她短处,她与燕追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不可更改,傅家的这点儿态度最多也就是恶心人伤不人。

而此事对谢家也产生不了什么伤害,毕竟此时的谢家势大,长乐侯府与世家名门谢氏一族相比,便如泥云。

跟她有嫌隙,且知道谢氏仍活着,又不牵连谢家,且有手段有本事干这样事的人,并不那么的多。

傅侯爷哪怕嘴里不肯说出线索,傅明华仍从他态度上摸索出些蛛丝蚂迹来,也懒得再与这些人周旋了。

她福了一礼:“孙女一路回洛阳,来不及收整便赶来见祖父母与父亲,实在是失礼之极。若祖父没有其他事,孙女便想先行告退。”

说这话时,傅明华压根儿就不是在询问傅侯爷的意思。

直到此时傅侯爷看她强硬态度,显然是半点儿不肯服输认错的。

他想起傅明华与三皇子之间的婚事,开罪了傅明华,怕是将来傅家日子难过的。

“此事你就是不认错了?”

他犹不肯甘心,并未允了她告退,反倒追着问。

傅明华眼珠一转,目光落到了一旁白氏身上,她还咬牙切齿,一副恨自己入骨的样子。

“祖父可知道一件事情?”

白氏不知为何,被她这样一看,只觉得眼皮跳个不停,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来,她正要开口,傅明华却不紧不慢张嘴道:“您可知长乐侯府被皇上怒而夺爵的真正原因?”

白氏一听这话,连忙便‘呸’了一声:

“什么原因?不就是因为你的好母亲,才使我二郎背上骂名,使皇上开罪于长乐侯府的。”

傅侯爷没说话,但从神色看来,他是认同白氏的话的。

傅明华眼里突然露出同情之色来。

长乐侯府传承至今,繁华不过数十年时间,衰败得这样快,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二百二十章 挑拨

傅侯爷空有野心、有欲望,也有一些小聪明,可惜在大事之上,他却糊涂得很。

总是跳不脱他目光的局限性。

这跟当初傅老侯爷只是行伍出身,地位并不高,行军打仗算是能手,征战多年倒也是有些眼光的,可是他不会教儿子。

傅家底蕴太浅薄,若是傅老侯爷当年没有随太祖起义,怕是如今的傅家不过是在老家偏居一角,庸碌无为而已。

她眼中的同情之色看得傅侯爷极为不舒服,那种怜悯似是一把利刃,将傅侯爷身上的荣光与自尊撕开,剥出他心底那阴暗可笑的内里。

每个新兴的贵族,都迫切的想要得到真正世家的认同。

洛阳之中权贵们极尽奢华之能事,傅侯爷费尽心机,也是为了权势地位而已。

只可惜他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智慧。

傅明华叹了口气,想起了谢府之中,白发苍苍的崔氏。

时至今日,傅侯爷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了,可笑他还认为长乐侯府被夺爵,只是因为当日谢氏之死。

她目光落到傅其弦身上,他也是满身愤慨的样子。

傅其弦年纪已经不轻,脸颊肉都有些松弛,酒色拖垮了他的身体,与当年尚算英俊的模样相比,他已经呈现出几分日薄西山的暮气。

“当年祖父投靠容妃娘娘,长乐侯府出事时,娘娘可曾伸手助您一把呢?”

她神情温和,说出口的话却似在傅侯爷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心里骇然,脸上露出不自在之色:

“你休要胡言。”

傅侯爷敢做不敢认。傅明华也不在意,只是微笑着看了白氏一眼:“当年祖母曾亲口所说,家中所喝新茶,乃是容妃娘娘所赐。”

容妃又非那菩萨样心肠的人儿,她的茶水,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喝的。

傅侯爷的脸色刹时就变了,转头望着白氏,目光似是一柄利刃,刺戳着她的身体。

白氏又惊又怕,她已经记不清何时曾说过那样一句话了,可容妃赐茶,又确有其事。

当年傅仪琴携家回洛阳之时,接风洗尘宴上,她一时得意忘形,拿了此事来显摆,才露了马脚被傅明华猜到的。

“没有的事。”

白氏神情惶恐的摇头,傅侯爷的目光冰冷,像是要将她生吞。

“没有的事,她胡说的。”

傅明华低垂下头,掩住了眼中的笑意:“祖父既然与祖母有事商量,孙女便先行告退了。”

白氏数次三番找她麻烦,她哪怕就是不愿与这样的人计较,此时也乐得给她添些麻烦。

傅侯爷一旦怀疑白氏,便极有可能明白当年白氏坏了他的好事儿。

他投靠容妃,背地里有所图谋,却因白氏显摆,而功亏一篑。他若真的聪明,就该会想到,逼‘死’了谢氏的,其实并不只是傅其弦,还有白氏,还有他,还有这长乐侯府。

傅其弦仍是一副懵懂的神色,他在屋里呆了半天,傅明华与傅侯爷所说的话他句句都听到了。

开始倒是明白傅明华与傅侯爷是在说谢氏之死,可后面什么‘容妃’,什么‘赐茶’,他便一概不知了。

傅侯爷搁在椅子上的手,指头抖个不停,紧绷的下颚显示他此时心里并不平静。

他已经顾不上傅明华,而是想到当年的种种,心中越发怀疑。

“你是几时听你祖母胡说的?有些东西吃得,话却是不能乱说的。”

傅侯爷咬紧了牙关,说话时目光望着白氏。

“当年姑母一家归来,接风洗尘宴上,祖母拿出的新茶,确实不同凡品呢。”

傅明华笑了笑,像是没有感觉到那股风雨欲来之势。

“你回去吧。”

傅侯爷闭了闭眼睛。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他心里对这事儿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年傅仪琴一家从江洲回来之后,住进了长乐侯府里,第二日谢氏还曾带了傅明华进宫。

那时白氏与他说的是,谢氏进宫是为了替丁治平向崔贵妃讨个恩典,求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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