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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150)

白氏穿了朱红色显富态的衣裳,小半月前,被人从姑子庵接回来时的狼狈此时已经尽数散去了。

她坐在位置上,手里端了茶细细品详,挑着眉,望着杯子。

傅明华来了已经小半个时辰,白氏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任由傅明华福着礼,并未唤她起来。

直到又过了两刻钟,白氏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放了杯子,心中冷笑:你也有今天!

嘴里却是装了才发现傅明华的样子:

“元娘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我思考了些事情,倒是未曾注意到你来了。”

白氏微笑着,扬高了下巴。

傅明华也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只当没听到白氏的话般。

“娘娘接你进宫几日,你且收拾了东西去吧。”

白氏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

“不过宫里不比府中,一切需得小心谨慎。”说到这里,白氏目光更阴冷了些:“你是一个聪明人,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不该说,我想你心里也是有数的。”

她是在警告傅明华说话要小心。

傅明华微笑着,应了一声是。

白氏又记着当初遭她在傅侯爷面前进言的恨,以担忧她礼数不周为由,让她跪到屋外廊下去大声背女诫,若错了便使婆子打她手心。

江嬷嬷忍了心中出血,正要开口,白氏却换了个坐姿,饶有兴致的看着江嬷嬷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暗暗想着,终有一日要将这老虔婆活活打死。

“跪着背女诫?”

傅明华偏了头,望着白氏看。

白氏挑了眉角:“有什么话我没说得清楚?”

她脸上的笑容带了恶意,她眼中的冷色毫不掩饰她对傅明华的态度。

白氏自咐自己说话占了个礼字,就是她刻意刁难,但占了先机,只是怕她失礼于崔贵妃面前,哪怕就是傅明华,也绝对不敢不从的。

她等着傅明华忍气吞声的下去,心里莫名有些激动了起来。

傅明华却看着她微笑:

“我的规矩是当年谢家送来的女夫子,学识非凡。祖母疑我会出丑宫中,是不是怀疑贵妃娘娘规矩自小没学得好了?”

以往傅明华不与白氏计较,只是实在懒得与她这样的人动气罢了。

白氏咄咄逼人,若是些许小事,她睁一只眼便闭一只眼了,当年练福礼动作时,嬷嬷还曾让她身上挂了重物保持仪态,一蹲就是半个时辰。

白氏这点儿自认为折磨人的方法,在她看来也懒得与她计较。

可白氏太过火,超过了她愿意容忍白氏的限度,傅明华就不想忍了。

“背女诫?不知当年祖母可是就这样背过来的,如今还记得几何?”

傅明华站直了身,微笑着望着白氏看:“恐怕您自己都不记得女诫里教了些什么,又如何能挑得出错字来?”

白氏没想到她这样大胆,脸色发黑。

“若是熟读了女诫,怎么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望着白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笑容便淡了些:“还是您认为这长乐侯府还只是当初邕州小门别户,随意由着性子来?”

燕追如今下落不明。

白氏做这些事情,傅明华不相信是没得到傅侯爷示意的。

傅家打着什么主意,她心里是清楚得很的。

三皇子一旦不回,四皇子上位,傅家必定是要讨好的。

而只要嘉安帝在一日,傅明华是得圣旨与燕追定下亲事的,在傅侯爷眼中,她便再没用处了。为了讨好燕信,傅侯爷必会使她‘意外’身亡,以显示对四皇子的忠心。

在白氏眼里,恐怕看她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怎么痛快怎么来。

傅明华眼中露出嘲讽之色,但无论傅家如何容不下她,消息尚未传回洛阳,白氏就是恨死了她又如何,依旧拿她毫无办法。

“祖母老了。兴许一时情急,说话也算不得准的,父亲大婚之日迫在眉睫,祖母还是安分守已一些为好,”她顿了顿,不紧不慢的威胁道:“菩提庵中女尼怕是对您念念不忘。”

白氏气得喘气都觉得十分吃力,她瘦了许多,看起来少了些富态,扁平的胸不住起伏,仰头的动作使她瞪眼时,傅明华看到的眼白永远比眼珠多。

“你敢威胁我?”

白氏咧了嘴角,咬着后槽牙,吸气的声音都是从她牙缝中钻出:“你敢威胁我?”

她又重复了一次,显然还没从这波震惊中回过神来。

心里想了千百种傅明华会求情讨饶的模样,折磨她、教训她的情景,可白氏唯独没想过傅明华会胆敢违抗她命令不说,还说话顶撞威胁她。

傅明华握了帕子,笑着望着白氏看,对她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这样的态度更是将白氏气着了。

“你这孽障,你敢……”

白氏伸了左手指她,指尖晃得厉害:“你敢,你好大胆子……”

“祖母可还有其他要教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安慰

傅明华忽略了白氏的话,白氏登时便更怒了:“我还有什么敢教你的?”

她怒气冲冲的话脱口而出,原本是还想要说傅明华已经敢指责祖母,却没想到她话音一落,傅明华借机便又行了一礼:“既然无事,孙女便先告退了。”

说完,傅明华转身便走。

她出了白氏屋门,便听到屋里白氏恨恨将茶杯砸到了地上的响声传来,滚了几圈。

白氏夹杂了怒火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反了天了!”

傅明华微微一笑,才离开了。

第二日进宫见崔贵妃,白氏都借故未见她。

崔贵妃仅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诃子裙,那兜儿堪堪包裹住她丰满的双乳。

宽大的宫装袍极薄,崔贵妃的胴体在广袖轻纱的薄袍之下,若隐若现的。

这位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维持着高贵而雍容的仪态,容光焕发、妆容精致,仿佛燕追的事儿没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似的,反倒之前迎接傅明华的静姑愁容满面的模样。

七月的时节蓬莱阁的池中荷莲开得正好,轻风送爽,带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

崔贵妃微笑着吩咐静姑让人送些吃食上来,还握了傅明华的手笑:“今日膳房中折腾了一道冰皮凉糕,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她的身段丰满,手也是软嫩滑腻,但却十分冰凉,似是没有半点儿温度一般。

静姑知道崔贵妃最近心情不佳,体贴的带了人站得远些,留了位置出来给这两人说话。

宫里虽然搁了冰盆,但崔贵妃却似是坐不住,诺大的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都亏了你来宫中陪我。”

崔贵妃有些感叹,“自追儿出事,这宫中向来捧高踩低,如今人人都盼着能离这蓬莱阁远远的,似我如瘟疫一般,各个都急着去那边。”

她含了笑意,目光指着承香殿的方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傅明华任她拉着出殿,崔贵妃的力道十分大,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般,死死握着她,像是深怕傅明华将手放开了。

满池荷开得正好,但却没了赏这满园景致的人。

周围静姑等站远了些,崔贵妃虽仍是笑着,但眼泪却是滑落了下来:“我的儿。”

她之前保持着仪态,此时靠抓着傅明华,眼泪便顺着她仍貌美的脸庞缓缓滴落下来。

这些日子傅明华都能感觉到长乐侯府白氏等人给她的压力,更别提宫里的崔贵妃了,怕是人人都在等着瞧她的笑话。

若燕追一出事,嘉安帝必会迁怒于她,哪怕是背后有崔家在,但世家大族与皇权是相忌相防。

要是燕追真正出事,怕不用嘉安帝开口,不等崔贵妃出事,崔家便会送另一个为崔贵妃固宠的女儿进宫来。

傅明华任她握了自己的手哭,让她宣泄心头的难受。

燕追出事,最伤心的怕就是她。

嘉安帝的儿子实在是太多了。

难为崔贵妃之前还维持着雍容华贵的风姿,不露半点儿憔悴模样。

“鄯州传来急报。”

崔贵妃流了一阵眼泪,神情看着便好得多了。

这蓬莱阁是她的地盘,当着静姑等人她是不能哭的。她是这宫中的主心骨,若她都垮了,怕是这阁中众人更是要人心惶惶。

但崔贵妃也是有压力的,尤其是不好的消息接二连三传进洛阳,崔贵妃表面虽然仍是沉着稳重,不露丝毫慌张。

不过被围在鄯州的是她最为有出息看重的儿子,她心中也是急火如焚的。

今日看到傅明华,才忍不住有些失态。

傅明华捏了帕子,替她轻轻压了压眼角,崔贵妃宣泄了一番,便镇定了许多。

“皇上在宣政殿处理军政大事,连着几日都未进後宫了。”

她微笑着,跟傅明华说话。

“吐蕃那边出事了,禄东赞兵分三路,两路拦住益州将士,一路则途经鄯州前往嘉裕关。”

崔贵妃神情平静,却吐出了这样一个消息来。

大唐最担忧的事情就是这一点,但这会儿众人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吐蕃与回纥一旦勾结,对于燕追来说情况便更加不善。

若是突厥也与之联盟,怕是整个大唐江山都要受到祸害。哪怕最终结果大唐能平息叛乱,但燕追被围困于大屯城,怕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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