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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163)

郭英是郭九忠长子,这眼前的少年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独子了。

嘉安帝对郭翰颇为另眼相看,这位少年能手开一石弓,年纪不大,却已经随同郭英上过战场杀敌。

如此一来,嘉安帝便自然更有些注意这少年。

郭英虽然忠心,但若与其父郭九忠相比,却又稍逊一些。他勇猛倒是够了,可是性情却十分耿直古板,不知变通。

相较之下,郭翰也是憨厚老实,但无疑要比其父精明得多,说话时好几回逗得嘉安帝‘哈哈’大笑,却又并未犯了忌讳。

光是这一点,便已经是很厉害了。

“郭家后继有人,虎父无犬子!”

嘉安帝心情舒快,让内侍取了两锭金子来要赏这郭翰。

一旁容妃看了半晌,笑着就道:

“倒是不错,只是不知安阳可为令郎说了亲事?”

容妃的眼睛亮了起来,傅明华无声的叹了口气。容妃爱女,情有可原,但她却不知,有些人的脸,只能打得一回,打不得第二回的。

安阳郡主也是随郭英进洛阳的,她与丈夫镇守辽阳,郭英性情又是刚直,不是阴私小人,所以她的性格也是十分爽朗,闻言便道:“不敢有瞒娘娘,这一趟进洛阳,便看看有谁能瞧得上臣妇家这浑小子。”

辽阳位置偏僻,民风彪悍,安阳郡主也想为这唯一独子寻个大家闺秀,将来为郭家开枝散叶的。

她完全不知容妃心里打的主意,眯了眼睛,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看,以为容妃这样开口问话,是想起当初对不起郭三郎之事,而心怀愧疚,有心补偿,要为郭翰说合一位高门贵女罢了。

“只是不知这小子有没有这福气。”

安阳郡主望着儿子,目光软和。

嘉安帝望着容妃,却见她笑意吟吟:“依我瞧来,令郎倒是仪表堂堂,年岁也是与我云阳相配,皇上,您瞧着怎么样?”

容妃这话一说出口,安阳郡主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云阳公主是寡居罪臣之妇。

若非帝姬,怕是脑袋都早与简氏余孽一般挂在城门口了,她能活着已是万幸,此时竟然还要再嫁人?

嫁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安阳郡主脸色雪白,身体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她一时间有些暗恨自己刚刚嘴快,说了那样的话,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又无计可施。

当着满朝重臣、皇亲国戚的面,容妃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个什么意思?

大唐虽鼓励妇女再嫁,可是像郭家这样的人家,安阳郡主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娶个寡居的女人。

“这……”安阳郡主嘴唇动了动,容妃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朝嘉安帝笑道:“皇上,自当初郭三郎英年早逝,太后一直都时常感叹挂念。”

臣子们远远的站着,唯有刚刚跪上前来的郭英父子近在眼前,以及一干女眷。

容妃朝嘉安帝小步走了过去:“臣妾觉得这是缘份,当初太祖还曾言,若太后腹中所怀龙胎与郭太夫人腹中所怀骨肉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儿女姻亲。当初郭三郎早逝,臣妾想着,云阳与郭大郎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是补了当时缺憾,圆了太祖当年心愿,您觉得呢?”

她仰头望着嘉安帝看,那张娇媚的脸,此时看在安阳郡主眼里便如一条歹毒的蛇,一口咬人致命。

安阳郡主身体直打哆嗦,她心中祈祷嘉安帝会拒绝,可她又隐约感觉得到,容妃都已经这样说了,嘉安帝拒绝的可能性怕是并不大的。

她脑海里像是住了百来只兔子,跳得让她头疼。

眼眶又烫又酸,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要落出来,她拼命咬牙强忍了。

云阳公主比郭翰还大了好几岁。

嘉安帝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开口说话,但此时不说话,比说了话还要可怕。

安阳郡主的身体软软的便倒向了身后婆子的怀中,抖得如同一片叶子。

郭英眼里也露出无奈之色,好端端以为一场喜事,瞬间便变了滋味儿。

那之前英姿勃发的少年脸上血色一点一滴的退了个干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还在,却又多了几分茫然之色。

傅明华从宫里出来时,听到守在宫外马车里的碧蓝道:“安阳郡主出宫门时是由几个婆子扶出来的,奴婢瞧着脸色像是有些不行了。”

受了这样一场惊吓,脸色不好看也是正常。

任谁得知儿子要娶犯上谋逆的罪臣之遗孀,年纪还比郭翰大了许多,吃了哑吧亏还能欢喜得起来的。

尤其是安阳郡主只得这样一个根独苗。

“走吧。”

傅明华牵了牵裙摆,目光很快冷硬下来。

郭家不破而不立,若是郭家有个聪明人,此事结果如果还未能自知,但若郭家仍是如此,历史上蒙冤而死的臣子,也不差多添上郭氏一门了!

碧云点了点头,吩咐赶车的婆子驱动马匹,马车才刚刚走动,身后一阵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便响了起来,经过她身侧时,少年变声期有些紧张的声音在她马车一侧响了起来:“殿下收鄯州、灭吐蕃、破逆贼,不知可否缺一马前卒?”

那声音由远及近,再随着马蹄声渐渐消失。

傅明华侧了头,透过马车去看,便只见地底马蹄踩踏过时溅起的雪沫,前方的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车外碧云等人跟着马车在走,刚刚少年经过时,说的话几人也是听到了,连忙便靠近了车窗边,小声的道:“娘子,是郭大郎。”

“郭大郎?”傅明华伸了右手,摸了摸自己左腕上戴着的玉镯,背脊挺直,缓缓的笑了起来:“郭家还是并非无可救药。”

元岁之后,嘉安帝令顾饶之派人随同忠信郡王府的人将洛阳几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出忠信郡王府凌世子的踪影时,凌郡王停止了这种搜索方式,终于开始怀疑起四皇子府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尸体

虽然已经搜查过,燕信府邸之上凌无邪居住过的地方确实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但是凌郡王却是开始怀疑有人暗中给凌无邪下药,使其失去行动,再想办法将其带出四皇子府。

毕竟在此之前,他曾令人带信,还千叮万嘱,令凌无邪不可妄动。

凌郡王不相信在自己曾向儿子叮嘱过的情况下,凌无邪还能不听他的话妄动。

若凌郡王猜想属实,先不说那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能在皇子府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凌无邪下药,还瞒过了他身旁服侍的下人,就连凌世子怎么样出府的,四皇子府里的人也是一无所知的。

从十一月底至现在,燕信府邸与洛阳城门都盘查得十分森严,压根儿就没发现凌无邪有出城过。

下手之人要想把一个大活人弄出城,不是那样轻易就能办到的。

凌郡王便将目光落到了四皇子府里这段时间死过的人上。

一般死人抬出城,身份低下的,以草席一裹扔入乱葬岗,若是身份稍高一些的,便有口薄棺了。

这两种方法都可混出门,查询之后,在得知冬月二十一日晚,四皇子府里死了个采买的管事,由口薄棺抬出城了。

凌郡王当时便觉得不好,又绑问了燕信府中几人,得知其埋骨之处,急匆匆进宫奏请了嘉安帝,立下军令状,将坟掘开,把棺材打开时,凌郡王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匆匆赶来的冯氏在得到消息时便已经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此时看到棺材中躺着的两人,都已经身体脸庞已经开始发泡。

幸亏冬日天冷,尸骨不至腐烂严重。

只是那味道也并不好闻。

凌世子双眼充血,眼珠已经发灰,瞪大了眼,似是死不瞑目。

脸色漆黑,身体比平时涨大了一倍有余,身上衣服紧紧的勒在他身上。

他指甲断裂,手指处已经开始腐烂,爬满了不少虫子。

衣裳也扯得七零八落,他好似十分痛苦的卷缩着身体,像是被活埋至死,生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凌王妃一看这情景,登时一口血便险些涌上心头来,连一声话都说不出,便软软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这是她的儿子!

哪怕是不用辨认,她也感觉得出来。

她梦里数次看到凌无邪这个模样。

冯氏嘴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便撑起身,要朝棺材扑了过去。

“我的儿啊……”

凌郡王手里的马鞭被他紧紧握紧,他嘴唇上的胡须像钢针一般立了起来。

虽说他并没有像冯氏一样哭得撕心裂肺,但丧子之痛,对他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额角青筋迸开,目光凶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府中的人也是脸色发蒙,半晌回不过神。

谁都没有想到,这段时间凌郡王因儿子失踪而将洛阳搜了个遍,这位世子却是早就与四皇子府里的这个小管事埋在了棺材中。

忠信郡王的脸阴沉沉的,还夹杂着冯氏痛苦异常的哭喊,周围乱成了一团,四皇子府的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传进四肢百骸之中。

“给我抬出来。”

凌郡王眼神阴冷,沉声吩咐。

郡王府的人愣了一下,他手一抖,手中长鞭被他挥了出去,如毒蛇般,劈头盖脸抽到一个下人脸上,‘啪’的一声重响,那人脸被抽得皮开肉绽,鞭子离开时,粗砺的马鞭裹着皮肉,先是露出鲜嫩的肉,紧接着血花才争先恐后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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