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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19)

似是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齐氏住了嘴,傅明华进了屋时,就看到齐氏正坐在内室平日傅明华接待傅家几个来访姐妹的地方,正端了热茶在喝,转头看到她进来时,齐氏顿时便将茶杯一搁,笑着站起了身来。

碧箩替傅明华解着大氅的丝带,齐氏连忙一脸讨好之色的靠了过来:“我来我来。”

她今日真是热情得有些过份,看样子倒像是另有所图。

傅明华心中思咐,却见齐氏将她大氅丝带解了,并亲自将这狐裘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姨娘怎么来了?”傅明华对她的殷勤既不抗拒也不喜欢,微笑着问了一句,齐氏就伸手扶着她要坐在椅子上:“婢妾这不是得了个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大娘子么?”

第二十九章 话本

丫环端了热水上来要给傅明华擦手,她连忙接过,殷勤的道:“我来我来。”

她挽了傅明华的手放在手心,那双手柔软温暖,如上等羊脂白玉雕成般,竟看不到半点儿瑕疵,齐氏心中有些吃味,难免想起女儿傅明珠那双小手来。

虽然同是傅家的姑娘,骨子里都流着傅其弦的血液,可是傅家的姑娘也分三六九等。

在傅家中她虽然尚算受宠,不过哪怕再是贵妾,也只是妾而已。傅明珠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不上身上嫡长女的傅明华的,更不要提她的娘家早已没落,完全比不上出身江洲的谢氏了。

傅明华这双手养得让人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儿,连她都有些嫉妒了。

心里虽然有些嫉恨,但齐氏却很快仔细的替傅明华仔细的擦了好几次手,动作温柔:“大娘子这双手,一看便是有福气的人儿。”

傅明华知道谢氏突然上门又这般殷勤,八成没什么好事儿。

此时她夸得自己天花乱坠,心里说不定已经开始诅咒了。

不过她却就是喜欢齐氏这副心中不快,脸上却还要陪着笑,强忍了不喜侍候她的样子!她由着齐氏服侍了,也不出声,齐氏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说,可是却没想到傅明华不搭声儿,她说了几句,屋里有些冷场,便渐渐有些着急了。

齐氏一边嘴里没话找话,一边眼神似刀,连着剜了傅明纱好几眼。

傅明纱却装着不懂的样子,稳稳的坐着没动。

齐氏见傅明纱坐着动也不动,心里暗骂了一句傻子,随即也不管她了。

她挖了香膏在手心温热了,将傅明华两只手都细细抹过了,那淡雅的香味儿可不是平时她能用到的一般膏子,齐氏心中有些眼热,只是想到今日自己过来的目的,将这股贪念强忍了下来,扶了傅明华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但在傅明华面前也不敢坐实了,只余半面屁股稍稍沾了沾椅子的边儿。她讨好的冲傅明华笑,一面从袖口中取出一本裹起来的书册:“听到珠姐儿说大娘子平时最好看书习字,婢妾前日无意中倒得了本书,大娘子也知道婢妾大字不识,拿了这东西也是糟蹋了,正好送来给大娘子,若是好看不妨收着,若是不喜欢,扔了也就是了。”

说着,齐氏拿了书,便一脸笑容的朝傅明华递了过来。

那书被她卷成了一团,她塞过来时书页翻开,傅明华便看到了上面写着三个字:玉铭春。

傅明华一见这书,嘴角边的笑容就更深了些。

梦里的傅明华,也收过齐氏送来的这书!

大概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只是梦中的情景,傅明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是这‘玉铭春’三个字她心里却熟悉得很。

南安刺史霍最良的女儿闺名玉铭,与一贫困书生相爱,屡次在霍府后院中,通过乳母周妪的帮助私会,最后却遭霍最良阻止,认为女儿此举有辱门第,而为女儿另择良婿。

霍玉铭忠贞刚烈,不满父亲安排,最后上吊自尽。

书生痛苦异常,此事感动判官,判官感动玉铭的刚烈多情,也喜欢书生的深情厚意,不忍这对鸳鸯生死离别,而使玉铭鬼魂还阳,最后与书生成婚的故事。

书中大量描写了朝廷大员霍最良在南安地界中权势滔天,可书生却不畏强权,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若是少不知事的闺阁少女,看了这样的书懵懂感动,但梦里的傅明华却在看到这话本时,羞恼交加,当场便险些哭了出来。

像书里霍玉铭这样的女子,大多是读书人杜撰出来,使许多人迷醉的。

真正出身高贵的名门闺秀,若是婚前便与陌生男子亲亲我我,私下幽会,那便是自我作贱。

新唐风气虽然远较前朝开放,但真正的贵族,依旧是会教导女儿自尊自爱,绝无可能像霍玉铭那般败坏门楣的。

齐氏拿这本书出来,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傅明华并没有像梦中的‘她’一般,当时强忍了羞恼将这本书接下,背后却忍气吞声的将书烧了。

虽说这本书并非什么淫词艳曲,但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偷看这样的书,到底是不美。

刚刚齐氏拿书时,说得很清楚,她不识字儿,无意中得了这书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当着这样多人又说过若是好看便留下,若是不喜欢也就扔了,她若告状,哪怕闹了起来,最终齐氏便只是遭到喝斥一番而已。

最后反倒是不管这书是从何而来,长辈看她时难免会有不喜。

估计齐氏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的。

齐氏送了书,又见书页摊了开来,傅明华却像是没露出什么怒容来,她心中一喜,双掌一拍,连忙站起身:“瞧婢妾这记性,今日世子爷出门时,落了玉佩在婢妾房中,婢妾得使人替世子送去,便不再打扰大娘子了。”

说完,她双手一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刚刚大娘子擦手的膏子倒是味道好闻得很……”

傅明华眯了眯眼睛,抬头看了齐氏一眼,似笑非笑的,那目光直看得齐氏觉得浑身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她才勾了勾嘴唇:“碧蓝,拿盒香膏出来,赏齐姨娘。”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半眯,勾着嘴角,仪态娴雅端庄矜持。

齐氏开始听她让碧蓝取香膏,嘴角边还露出笑意,听到了那个‘赏’字,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虽说论身份地位,她确实没有傅明华高,不过好歹自己也是府中贵妾,是傅其弦的女人。齐氏手里帕子被她紧紧的攥紧,她脸上笑容有些发僵,饱满的胸脯不住起伏,半晌之后才笑:“婢妾跟大娘子开玩笑的,又哪儿有从大娘子手里抢膏子用的道理。”她说完,将手一甩,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阴沉着脸,直接便出了房门。

傅明华坐在椅子上,看着齐氏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冷笑了两声。

第三十章 烧了

刚刚齐氏服侍得她并不好,她留了少许指甲,刚刚齐氏替她抹的香膏有些塞进了指甲缝里,她伸手弹了出去,一旁碧蓝忙拿了帕子替她重新净手。

她任由碧蓝侍候,收回看齐氏的目光,转而望向一旁的傅明纱:“五妹妹稍坐片刻,绿芜,端些瓜果茶水来。”她说完站起了身,傅明纱愣了愣,也跟着站了起来,看她在一群丫环的簇拥下进了内室,再看不见她的身影了,目光还没收回来。

傅明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就看到她眼巴巴的盯着内室的方向,倒是惹人怜爱。

她伸手理了理额前没有挽起来的细碎刘海,招呼着傅明纱进来,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大姐姐是叫我进去吗?”

傅明华年纪虽小,规矩却立得很严,接人待客从不迈进外间的这道门坎,里面洗漱的闺房以及平时练书习字儿的地方,从不轻易让人进去,哪怕就是她房中的二等丫环,也是不得召见不允入内的。

此时傅明纱看到傅明华招手,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置信,待她点了点头,才吞了吞唾沫,由贴身的丫环碧如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进去了。

身为侯府的嫡长女,傅明华的屋里地底与墙壁四周都有管道,一旦到了冬季时,外头烧火,热气由管道排入屋子之中,使得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并不是傅明纱那个简陋阴冷的房间可以比的。

脚踩到地上时,透过薄薄的鞋底,仿佛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杌子上,连手都不敢乱放,目光就落到傅明华身上。

外头绿芜在准备着膳食,阵阵香味儿飘了进来,傅明纱喉间小小的滚动了一下,傅明华头也没抬,听到这吞咽唾沫的声音头也没抬:“多摆逼碗筷。”傅明纱的小脸微微的就红了起来,她有些急促的站起身,小腿打到杌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她脸更红了,一副不知该是站还是坐的样子:“不用了不用了。”

傅明华抬头看她,她还摆着手,对上傅明华的目光时,声音就渐渐的小下去了。

绿芜还在撤着炕上的桌子,窗外竟然‘嘀嘀嗒嗒’的下起了雨,想要走的傅明纱皱着一张小脸,手撑着桌子望着窗外发呆。

“姐姐翻花绳吗?”她伸手摸了摸腰,回过神来盯着傅明华看。

傅明华并不是个性格热情的人,对于哄孩子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她是真的对这个玩法不感兴趣,因此自然就摇了摇头。

“哦。”傅明纱脸上笑意一滞,应了一声,旁边站着的碧云看了傅明纱一眼,又将眼珠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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