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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194)

如今贺元慎都订下了亲事,说起昔日往事,他还心中介怀得很。

傅明华还有些鼻音:

“我就猜到是您做的。”

“猜到了?”

她向来聪明,其实猜到也不奇怪。

但燕追却装作意外一般,大声问了一句,又逗得她发笑,捏了袖口压了压眼角才道:“猜到世子是被您,被您打的,但是不知道您为何打他。”

毕竟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幼稚。但她没想到燕追最终打了人,只是问了贺元慎讨好小娘子欢心的方法。

“其实,”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小声的道:“世子也根本没有讨好得了我。”

她又不是苏氏那样的小娘子,缺什么便渴望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

傅明华向来都是,她缺什么,便自己想办法得到,而不是会贪恋贺元慎那一点儿的温暖。

燕追听了这话,果然就高兴了。

“我就知道他的法子不可靠。”

话虽是这样说着,他却心里想起当初贺元慎曾提过的,小娘子大多羞涩,口是心非,又面皮薄,说不准他的有些方法还是受用的,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江嬷嬷站在外间,开始还有些担忧,可后面便隐约听着两人是蜜里调油了。

也没有吵架,反倒小声说着悄悄话。

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拿衣袖压了压眼角。

晚膳摆上来时,天已经黑了,燕追才陪她用了一碗饭,宫里嘉安帝便差了人来唤他,显然是傅侯爷那边问出一些事情来了。

燕追进去唤衣裳,屋里侍候的紫亘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道:“皇上召王爷召得很急。”

燕追出来时,她去替他整理衣角,他也小声道:“傅家可能保不下来,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微笑着替他将腰间玉带整了一番,动作十分小心的避开了那里的伤口:“我明白。”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她所求,嘉安帝对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很明显。

皇帝只是志在铲除世家,傅家祖上毕竟是功勋之后,容三娘虽怀了龙种,但毕竟未入宫,嘉安帝行事也要考虑方方面面,以及当初葬入昭陵的傅老侯爷,如今还在太庙供奉。

“您小心一些。”

她有些担忧,伸手摸了摸玉带:“这里还有伤。”

白日时因为容三娘之事,而忘了请张缪来看,也幸亏他身体强悍,才能忍得住,受了伤跟没事儿人似的。

燕追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匆匆以一根簪子匆匆挽起来的头发,叮嘱道:“不必等我,先睡就是,若我回来太晚,就在外院歇息了。”

又看她微微红肿的眼,心中又悔又有些心疼,不该沉了脸说话,使她哭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她哭,小小声的,又娇怯怯的。

她一双大眼里都是血丝,燕追伸了手指去摸了摸她眼角,她眼角纤长的睫毛眨动间便刷过他指腹。

外头传话的侍人虽然不敢催促,但燕追留了半晌,仍是匆匆走了。

这一宿傅明华明明十分困倦,却又总是睡得并深,榻下碧青一翻身她便又惊醒了。

早上才将起来洗漱了换了衣裳,梳头的宫人正小心的梳理着她那一头长发,便有下人来传话,说是白氏与钟氏、杨氏等人来了。

她仰着头,任由两位宫人替她以香膏细细贴面,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

没想到白氏来得这样快!

外头天色才将亮,冬季的时间短,白天亮得也晚。

她坐在侧室中用膳,层层丝幕垂了下来,将食物的香气阻隔在了这华室之中。

白氏等人跪在外面,等着她的召见。

江嬷嬷替她布菜,不愿意说了这些话来使她心中厌烦,减了胃口。

王府里的厨子手艺不差,早上炖的粥品入品即化,她用了一碗半,便放下了羹勺,吃了些其他小点,末了接了茶水漱口,吐进碧蓝端的盆中了,才接过帕子压了压唇:“明日还要这个。”

绿芜在一旁记下她爱吃的东西,听她这样一说,脸上便显出喜色。

傅明华吃什么东西,最多也就是多吃些,喜欢的有专门的人记下来。

由她特地开口,便是要赏赐厨房中的人的意思了。

一旁碧云将这事儿记了下来,江嬷嬷扶她起身,才跟她道:“长乐侯夫人已经候了您半个时辰了。”

傅明华便顿了顿。

燕追从昨夜进宫,至今尚未回来,白氏如今匆匆赶来求她,怕是长乐侯府已经不好了。

可惜此时来求她有什么用?当初该悬崖勒马时,傅侯爷却一心往前。

碧云打了纱幕供她出来,她出来时,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会客的左侧厅堂之中,白氏领着两个儿媳,已经跪得脸色发白。

屋门敞开着,几人跪在外间,这半天已经险些失去了知觉。

她坐到了内厅椅子之中,才让人唤她们几人进来。

内间有地龙,地上铺了地衣,还以屏风将冷风挡了。

白氏进来时,脚似踩在云上,每走一步身体摇晃得厉害。

才一宿的功夫,她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嘴唇干裂,头发苍苍。

甚至她衣领上的圆盘扣都未扣整齐,反倒慌乱中扣差了。

她一进来便咬了咬牙,目光有些茫然,在屋里看了一眼,见到傅明华时便朝她扑了过来。

“元娘,元娘,元娘。”

白氏一声一声的,扑到傅明华面前,抱了她的手,整个人便软软的瘫到了地上。

第二百九十六章 晚了

这样的情景,让傅明华想起梦中长乐侯府为梦里的‘傅明华’定下了陆长砚这个夫婿时,梦里那个‘她’的神色来。

她也只是跪在白氏面前,有些不甘有些惶恐不安,那时梦中的情景,与此时何其相像。

“元娘,救救你祖父。”

白氏流着泪哀求,声音虚弱。傅明华低头看她,白氏干瘦的手紧紧握在她的手,十分用力,似是汪洋大海中,抓到了一株救命的浮萍似的。

傅明华任由白氏抓着她的手摇晃,一言不发。

旁边碧云等人眼中露出不快之色,忙上前要扶白氏起来:“夫人还请坐下。”

“坐什么?”

白氏一把将人挥开,死死掐着傅明华的手腕,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嘴角边泛着白色的口沫:“你祖父如今生死未知,我怎么还能坐得下?”

碧云被她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还要再上前来时,傅明华便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来了。

底下钟氏与杨氏二人也是神色憔悴,傅侯爷这一出事,不止是他自己泥足深陷,同时全都的还有傅家其他人。

白氏歇斯底里的喊:“快救你祖父,元娘……”

话没说完,她就趴在地上,痛哭失声了。

傅明华平静望着白氏,目光里不见半点儿怜悯。

此时来哭?已经晚了。

她伸手压了压有鬓角,嘴角边的笑意使长乐侯府钟氏看了心中发寒。

自己不是没有给过傅家机会,但傅侯爷野心太大,最终仍是自食恶果了。

投靠容妃,便如与虎谋皮一般。若今日她不推波助澜,他日傅家上下数百条人命怕是都要折在傅侯爷手上的。

容妃并不是善茬,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区区一个傅家又算什么?白氏此时若是聪明,便该笑而不该哭。

只是傅家的人若是聪明,便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

她叹了口气,吩咐下人:“替长乐侯夫人与两位太太端了凳子上来。”

白氏瞪了眼要翻脸,她便道:“有话平静了再说。”白氏的哭嚎声又响又大,吵得人头晕脑涨的。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白氏也不敢再闹了,只能忍了心中的慌乱,先由下人扶着起身坐到凳子上了,傅明华又让人拧了帕子来给几人擦脸,等到几人收拾妥当了,傅明华才看了白氏一眼:“事情详细经过,你与我说说。”

白氏听到这儿,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张了张嘴,还未说话,眼泪便流了下来:“你祖父被奸人所害,他是冤枉的!”

傅侯爷怎么敢给容妃送的柚子里下毒?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一张嘴便喊冤,又要哭喊的模样,傅明华皱了皱眉:“不要再说这些。”

光是喊冤有什么用?是不是冤曲,还得看嘉安帝怎么判。

昨夜燕追与她说了那些话,傅明华隐隐感觉燕追可能已经替自己收拾善后了。

“昨日里容妃的承香殿中,打死的宫人内侍拉出去的尸体还未掩埋,当着皇上的面喊冤有什么用?”

她冷冷斥责,白氏哭声便渐渐小了,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祖父既然有壮志,如今东窗事发,又如何要来寻我?”

白氏便嗫嗫道:“好歹是一家人……”

傅明华望着她看,白氏余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祖父是遭奸人所害,他是冤枉的。”白氏又擦了一下眼睛,嘴里只说这句。

傅明华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好在祖母还并不糊涂,知道是中了算计。”

白氏听到此处,眼睛便一亮,正要说话,傅明华已经揉了揉眉心:“王爷昨夜已经进宫,至今未曾回来,现在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皇上要如何发落,静心等待便是。”

可白氏哪儿又等得下去?她张了张嘴,“好歹长乐侯府也是王爷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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