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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241)

后来一封一封的书信送往莫州,都是容涂英‘亲笔所书’,字迹行文完全一致,虽再无容涂英信物,但李彦辉却并未生疑。

其中说的是四皇子遭秦王一党打压,在朝中举步维艰,甚至皇上受到秦王一党所进馋言,有意要四皇子性命。

信中更是急切万分,要李彦辉与之里应外合。

到时李彦辉在莫州起事,幽州里温勖与之响应,洛阳之中容涂英已掌府卫统调之事,里应外合,必定成事。

当初温勖对容涂英事事顺从畏惧,李彦辉是曾看在眼里的。

容涂英在信中又劝他‘泼天富贵,只在此时。岁不我与,稍纵即逝。’,正是这一句话,使得李彦辉下定了决心。

弟弟李彦安之死已使他满怀仇恨与痛心,他将弟弟留在洛阳,就是为了安嘉安帝的心,是为了表忠心的。

如今‘质子’已死,容涂英的‘亲笔手书’又诱惑他一往无前。

他已经是容涂英的人,若四皇子好,将来他自然前途无限。

若秦王得势,将来燕追必不容他。

所以连番收到书信之下,李彦辉便起兵谋反。

他反唐之时,做的还是将来分土封王的美梦,想的是功成名就之后权势滔天。

可谁料到,容涂英‘临时反悔’,所谓的里应外合并没有到来,幽州刺史温勖也并没有与他联合。

他等来的是朝廷一纸榜文,并着燕追调兵讨伐他。

当时的李彦辉便慌了。

大汉不敢说出口的是,李彦辉派他前往洛阳之时,夜里难以入眠,数次大喊‘容贼误我’。

最终李彦辉并没有谋反成功,反倒身首异处,连子嗣都不能保全。

那大汉说完这些话,容涂英肝胆俱裂:

“我什么时候写过多封手书?”

大汉有些诧异的看他:“李大人前后共收到三十余封书信。”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借李彦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个当头反唐的。

容涂英此时手脚冰冷:

“我只写过一封书信……”

他话没说完,一下便醒悟过来,自己怕是中了燕追奸计了!

既然他只写过一封书信,那么这大汉口中所谓的三十余封他的‘亲笔手亲’,自然不是出自他的手中,而是别有用心人所为。

容涂英手肘撑着桌面,以掌托额,后背冷汗淋漓,觉得自己是从一开始便陷入了燕追的陷井中。

而这个陷井,是从去年便开始挖了。

那时皇上前往骊山,而令秦王燕追监国。

他那时大肆清除异已,甚至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岳丈傅其弦扶上四品太常寺少卿之位。

此事明显是授人以柄,那时的容涂英还当燕追年纪太轻,行事张扬,自以为拿到了他一个把柄,却按兵不动。

紧接着太原兵工部自己令人向那批武器动了手脚,嘉安帝一怒之下斥责了他,并令他全权负责此事。

损失的兵器他需要自己想法填上,而此事触及阴氏利益,阴家势力不肯帮他。

当初傅明华邀约定国公府薛家那位世子夫人时,容涂英也曾有所耳闻,却并不将她放在心上。

甚至崔贵妃也出面时,容涂英心中是暗自得意的。

从一开始,容涂英就算计着逼燕追离开洛阳这个权势中心,把当日燕追曾侵占过的权势,又一点一滴收了回来。

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燕追果然走了,连重要的弱冠礼都未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巨滑

容涂英趁燕追离开洛阳的时间里,除秦王一派的人,又示意陆长元弹劾燕追扶持傅其弦这样一个把柄。

而此举造成的结果,就是当时洛阳之中,高门大户之间都曾传言秦王跋扈,趁监国期间扶持自己的人,把持朝政的流言。

容涂英知道此事时,颇为自得,并没有想法制止,反倒令人添油加醋。

哪知当日这话,便是造成了事后李彦辉认为秦王势大压燕信的最佳证明。

事后卢氏落于云阳郡主府中,而秦王妃则令人绑了李彦安,逼云阳郡主放人。

容涂英召见李彦安时,心中还打着李彦安没有伤于秦王府,自己也要嫁祸秦王府,欲置其于不利之地。

当日他原本是要将李彦安之死,推脱到秦王府头上。

其中一封亲笔手书也确实是他所写,信物也是由他令人传出,原本的意思是想要李彦辉上告朝廷,向秦王燕追施压。

哪知后来有人利用此事,数次冒仿他的笔迹,却硬生生伪造文书,半真半假的,逼李彦辉谋反,而他的举动无意中推波助澜,使得李彦辉上了当。

而最初他曾为了陷燕追于两难之地的信件与信物,恰巧使得李彦辉在收到了燕追派人送去伪造的信件时,没有丝毫怀疑。

至始至终,容涂英都一脚踩入了陷井里。

从一开始的燕追监国,提拨傅其弦。

再到后来太原兵工部出事,他离开洛阳。

当时的容涂英不明就里,可如今嘉安帝令燕追平叛,容涂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当时的燕追故意设计,提傅其弦,引他入坑。

后又将计就计,离开洛阳前往鄯州,怕是当时就打了在鄯州好好练兵,将来终有一日收复幽州的主意。

至于之后的李彦安之死,及他送往莫州的信件,都是中了燕追圈套,燕追等着立这战功,拿到幽州,除去他左膀右臂,斩他得力助手,夺他幽州,想断他命脉!

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容涂英也不由得要说一声服了。

因为傅其弦任太常寺少卿事件,所以使李彦辉在接到信件时,其中所谓的‘秦王势大,逼迫宫中,四皇子性命堪忧’的字句时,李彦辉才深信不疑。

容涂英突然有种自己搬了石头砸在脚背上,痛不欲生却无人迁怒的感觉。

当初秦王跋扈之名是他示意人所传,向太原兵工部动手脚,逼燕追离开洛阳,离开这天下权势之所,是他所为。

杀李彦安嫁祸秦王府,亲笔所书向李彦辉示意,统统是他干的。

事到如今,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又应该去怪谁?

他杀了李彦安,甚至下令杀了自己的亲侄子,却只换来这样一个下场?

大意失幽州!

容涂英双手撑着桌子,两手扶额,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大人……”

苏颖有些担忧的唤他。

容涂英却不吭声,他的脸被挡在双手形成的阴影之后,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高辅阳与他共事多时,也是头一回看他这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见苏颖话音一落,容涂英却没有反应,心中猜测着莫不是气出个好歹了。

也不由唤了一声:

“容大人……”

他将唤完,容涂英突然将双手握拳,重重的捶到了桌面之上,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跳,目眦欲裂:“滚!”

他厉声大喝,神情凶悍若猛鬼一般。

几人看他这模样,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容涂英想也不想便拿了桌上的茶杯,朝外狠狠掷来:“滚出去!”

那茶水泼得桌面、地上到处都是,下方跪着的大汉也不敢躲,被烫了一身连喊都不敢喊。

盛怒之下,容涂英已经维持不住那温文尔雅的仪态。

甚至忘了此地并非是容府,而是高辅阳府中书院,直接便将几人赶了出来。

高辅阳几人忧心忡忡的对视,苏颖脸色阴晴交错,长叹了口气。

捷报一连传来,嘉安帝大喜之下,任命燕追为幽州牧,暂理幽州、莫州等两州军务。

温勖被捉拿回洛阳,温氏一族已经完了。

近来傅明华偶尔会出外院见姚释,两人合作给李彦辉下了一个套,断了容涂英一臂,助燕追得到幽州,倒是熟悉了起来。

燕追终究如愿以偿,任幽州牧,在旁人眼中,已经算是半个太子了。

傅明华想起梦里另一个‘傅明华’病逝之时,燕追也是如现在般春风得意,任的是幽州牧,怕是不久的将来便会进位储君,将来风光无限。

只是那时的他得到幽州,借的是柱国公府魏威之势,是使温勖等人投靠。

而这一次却是凭他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此时的王爷一定神采飞扬。”傅明华握了棋子,微笑着,小声的道。

他拿下了幽州,如愿以偿。

她可以想像他进城时的样子,必定是少年得志,不知有多气宇轩昂。

那情景一定十分好看。

可惜她远在洛阳,却无缘见到。

她有些遗憾,叹息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姚释看了她一眼,笑着落了一子。

此次燕追将幽州揽入囊中,与姚释料事如神与他里应外合是分不开的,幽州能打下,逼李彦辉谋反,姚释居功甚伟。

他脸上却不见多少志得意满之色,仿佛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傅明华还在叹息着燕追即将飞龙在天之势,姚释却摇了摇头:“不。”

她愣了一下,渐渐收了些笑容,有些疑惑:

“不?姚先生此话是何意?”

她看了棋盘,想了想落了子,不动声色阻了姚释围困黑子的盘算。

“王爷并没有神采飞扬。”他认真的道。

拿下幽州之后,他就收到了燕追自幽州送回的消息:“王爷抱怨连连,说是误了您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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