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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345)

容家的人如此胆大包天,她实在担忧傅明华。今日跪在宣徽殿前,虽然嘴里喊的是冤,实则却是在求嘉安帝出手庇护秦王府中的人。

燕追如今虽然不在洛阳,但洛阳城内还有一个怀了身孕的傅明华在。

容涂英手伸得如此之长,利用凌少徐之死,将秦王府侍卫、守备全部清空,崔贵妃实在担忧傅明华也出了意外,是以今日哪怕下起了大雨,她依旧跪在殿前,久久不肯离去。

好在黄一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嘉安帝下令之后,朱宜春领人镇守秦王府,那才是万无一失。

神武卫府乃是直属嘉安帝统率的北衙禁军从属之一,只听从嘉安帝的直接调遣,不受人摆布左右。

哪怕容涂英再有本事,手也绝对伸不进神武卫府里。

崔贵妃此时心中憋着的那股气一松,人便登时站不稳了,强撑着将话说完,黄一兴作了个揖,看了崔贵妃一眼,似是并没有将她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中一般:“娘娘,早些回去,请个女医,老奴差事在身,不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向崔贵妃行了一礼,绕过几人,领了两个撑伞的侍人,匆匆远去。

“娘娘……”

静姑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崔贵妃的手,她的手仿佛雪团,不带半丝热度。

夜色下,就着宣徽殿的廊下点着的宫灯,静姑依稀能看到崔贵妃那张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

她有些吃力的转过头,望着宫外的方向,手指动了动,再也支撑不住,倒在静姑的怀里。

此时望着宫外的,并不只是崔贵妃。

容妃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雨,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黎媪为她取来斗蓬披上,这场大雨带走了傍晚时的热气,气温好似陡然之间便降了下来。黎媪将展开的斗蓬才将披到容妃肩上,便被她自己伸手按住了。

“娘娘。”黎媪压低了声音,“宣徽殿那边,贵妃已经回去了。”

“哦?”

之前还神情冷然的容妃一听黎媪这话,眼珠转了转,仿佛活转了过来般,侧过身来:“回去了?”

夜色下,容妃的一双眼里孕育着勃勃野心,“这样轻易就回去了,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时,容妃脸颊微微一抖,手掌重重的便握紧了。

那精心养护的指甲一下掐进她肉中,却在她力道之下折断弯了过来,钻心的疼。

容妃自己倒像是并无所觉,倒是抱言几人吓得不轻,忙让人去召女医前来,黎媪去瞧她的手,一面就劝道:“您心中不痛快,也不要伤了您的身体。”

“黄一兴那老货出了宣徽殿,连他的两位义子也都被他带在身侧,瞧着像是往大理寺去的。”

黎媪轻轻的为容妃断了指甲的手吹着气,嘴里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第五百二十六章 圣心

女医匆匆赶来,为容妃剪掉被她自己生生用力折断的指甲,一面为她处理伤口,小心翼翼,动作轻微,深恐弄疼了容妃。

殿外轰隆隆的雷声夹着雨点打落在树叶、屋顶的‘沙沙’声不住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夹杂在其中,将外面的长廊踩得‘咚咚’作响。

外间抱语将手里早就淋湿的伞扔到了宫人手上,一面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又摸了摸自己早就淋湿的长发,圆脸的小宫人小声的道:“姐姐换身衣裳吧。”

抱语却未理她,顶着一头湿发便进了内殿,一路都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

容妃坐在宽敞雕花的胡椅之上,一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颚,望着窗外发呆,一手被女医握在掌心里上药。

抱语进来时,黎媪转过头来,有些严厉的瞪她。

承香殿中御下一向森严,抱语这样一路踩进来,将地上自暹罗进贡的勾织地衣都浸湿了。

“娘娘。”若是以往,被黎媪这样一瞪,抱语必定会有些惧怕,可此时她却顾不得惧怕,跪了下去便道:“皇上亲点了左神武卫府大将军朱宜春,领骁骑镇守秦王府。”

殿里的人听到这话,黎媪还没反应过来,正为容妃处理伤口的女医手一抖,握了丝绢的手便按到了容妃掌心上,将那月芽形的伤口戳了一下,容妃抬起手臂,‘啪’一声,便一耳光将女医打倒在地!

那女医被打得侧身撑地,顺势便跪在了地上,‘漱漱’的发抖,容妃双眉一立:“贱婢!赏杖二十!”

“娘娘饶命……”女医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大声的哀求。

容妃却甩了甩刚刚因为用力打人而掌心发麻的手,看了一眼伤口,断了指甲的指尖此时疼得她的手在本能的颤抖,她理也不理被侍人架了起来,面若死灰的女医,将手放在腹前,懒洋洋的说:“知道了。”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可是跟在她身旁多年的黎媪却知道,此时的容妃心里绝不平静,她跪在地上,往上挪了一步:“娘娘……”

“崔氏倒也有些本事。”容妃抚了扶鬓,冷笑了两声,抱言不由便道:“皇上要护秦王妃,与蓬莱阁那位有什么关系?”

容妃挑了眼角,看了她一眼:

“你当崔氏真为她儿子不平?她是在提醒皇上,不要忘了,她儿子虽在外,但洛阳里还有怀了身孕的傅氏!”

容妃眼底尽是阴霾,又有些烦躁的以手掌压额。

今夜秦王府没有防备,是多好的机会,凌少徐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要想栽赃趁机除去一个眼中钉十分容易。

可是崔贵妃却能求得嘉安帝,使他派出一队骁骑,镇定王府,这便不简单了。

崔贵妃对皇上,还有这个影响力?容妃不信!

一个傅明华今夜出不出事,容妃并不在意,她要想杀人,不会急于这一时,可是嘉安帝的态度却耐人寻味,他是想要保秦王的意思吗?

哪怕忠信郡王府的折子递到了他手上,得知因为燕追的举动,而使大唐又要再起干戈,他却仍要保秦王,一个儿子,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这才是容妃听到消息之时,怒火中烧的原因。

与秦王府守备的骁卫相较,骁骑军远胜骁卫一筹不止,容妃颦眉苦思,皇上如此做,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得了消息的同时,容涂英也同时得到了嘉安帝派遣朱宜春的消息。

与容妃的火冒三丈甚至迁怒了女医不同,容涂英听到这则消息时,笑出了声来。

新纳的高氏正站在他身后,全心全意为他按捏肩膀。

高氏年纪不大,但会察言观色,服侍起人来颇为称心,她按了已经很长时间,手臂酸麻,可容涂英没有说话,她却不敢停,仍是微笑着,好似没事人一般,这是容涂英最喜欢她的地方,乖巧而安静。

“皇上已令人召集了三省令,想必是已经看到了您示意让人呈上的折子。”

苏颖坐在书桌的左下手,皱着眉:

“可是既然得知忠信郡王府大战在即,凌宪之怒来自凌少徐之死,为何皇上还会应允崔贵妃所求,护秦王府周全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容涂英却闭了眼,叹息了一声。他实在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人至中年,却仍风度翩翩,留了长须,神情儒雅堂皇,眉清而目秀,让人一见便很容易生出好感来,只是苏颖投靠他的时间久,知道他温文尔雅的皮相下,是有多心狠手辣的。

“是我的错。”

他伸了修长的指尖揉眉,毫不吝啬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太着急了。”

苏颖有些疑惑的看他,容涂英微微一笑:“忠信郡王府的折子是一早凌宪写好,呈至洛阳,扣在我手中的。”

这件事,苏颖身为容涂英心腹,自然是知晓的。

可是苏颖一时反应不过来,容涂英错在了哪。

凌少徐一死,忠信郡王府呈了折子,给嘉安帝施以压力,这桩事情,总得有人领罪。

哪怕皇帝再希望除去忠信郡王府,但却不能明目张胆说要开战的,如今燕追的举动,使西京的人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燕追有了‘嫌疑’,哪怕他位高权重,皇上于情于理也该将他召回洛阳。

这是一开始众人就打算好的。

而忠信郡王府之所以愿意配合容涂英的举动,除了一来可以借机攻占大唐州县之外,自然容涂英也是提供了好处的。

可是此时容涂英却说他错了,这样做错又错在了哪里?

“大人,下官不懂。”苏颖皱了皱眉,说了一声。

容涂英便微笑着,伸了手来,拍了拍正在按捏自己肩颈的一只玉手,顺势握住了那凝脂软玉。

高氏的脸颊浮出两抹红晕,乖乖的任他握住,伏在他背上不出声。

“你不懂,我就教你。”容涂英温和的说道:“折子上得太快,凌少徐白日才死,晚上皇上便收到了西京传来的折子。”

哪怕西京距离洛阳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可至少快马兼程,消息一来一回,也该要明日傍晚才能收到回信才是。

第五百二十七章 难测

但是眼见计谋将成,容涂英的心急影响了手下的人,中书舍人高辅阳今日就将折子传递到嘉安帝案桌上了。

苏颖一听他点拨,自然是醒过了神色,骇得脸色都变了。

“这……”

容涂英仍是在微笑,指甲却已经掐进了高氏手背上的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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