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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374)

容涂英造反成功固然是好,但若皇帝一怒之下便令人鸠杀容妃,哪怕到时容涂再是成功,将来燕信就算身披龙袍,可也不能令容妃死而复生的。

黎媪急得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

“您不如暂且稍避让一番,拖延上一半片刻,等到七爷入宫,便一切都能成了。”

容妃瞳孔紧缩,她其实早就已经想过了这样的结果,但是她没有想到,嘉安帝竟会真的下令要鸠杀她。

自她年少与嘉安帝相识以来,相伴二十多年,他一直对自己宠幸有加,容妃还以为嘉安帝对她多少会有几分真感情在。

只要能拖得一时片刻,就如黎媪所说,容涂英一进宫中便万事皆顺了。

可她没想到嘉安帝连一半片刻都等不了,即刻就令黄一兴取药!

“他要杀我?”

她脸庞扭曲,今日黎媪所说的这番话,对她的打击简直比当年的容三娘争了她的宠还要令容妃意外。

仿佛她并没有想到,嘉安帝会对她下如此杀手。

黎媪低垂下头,容妃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怕皇上不能如愿以偿了!”

她先是大怒,随即又大笑。黎媪跪在地上,愣愣抬头去看她的脸,那头容妃一把扯下了自己头上戴的首饰,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抱言身上。

“为我更衣梳妆,只要拖得一时片刻,七郎随即入宫。”

抱言跟随容妃身边多年,深知容妃为人,此时看她目光,便骇得浑身发凉。

抱语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来,唯恐一说话,容妃的目光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上明罪孽深重,犯下这大罪,我爱皇上甚深,又因兄弟之乱,无颜面对皇上,服毒自尽,以发遮面。”容妃说这话时,目光是盯着一旁抱言看的。

她的嘴角带笑,眼里却带着寒意。

而黎媪之前所担忧的黄一兴取了鸠毒,并没有直直的朝承香殿而来,而是转了个弯,转向了蓬莱阁。

蓬莱阁里,早早有侍人先提前传了旨意,穿了一身宫装的崔贵妃跪在蓬莱阁大门口,瘦弱的身形撑不住身上那身装束。

黄一兴过来时,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她已经病了一段时间,眉眼间仍带病容。

此时的秦王、秦王妃俱不在宫里,九皇子燕骥年纪不小,已经早就出宫,她身侧只有宫人内侍服侍着。

“娘娘,皇上令老奴前来……”

黄一兴小声的开口,他身后跟了程济,低垂着头,两个小内侍捧着托盘,站在他的身后,身体直抖。

一盘中放着一个瓷瓶,一盘中却似放了一张折叠的纸,不知内里写了什么。

静姑一看到这样的情景,惊得魂飞天外。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赏了这瓷瓶,里面装的绝对不是琼浆玉液的。

她骇得面无人色,爬了几步向前,拼命的叩头:“一切都是奴婢所为,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她还以为崔贵妃做了什么事,引得皇上震怒,此时不管不顾,先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一个起身就想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嘭’的一声重响,静姑撞在朱色雕花柱上,直撞得眼前发昏,她却又要再往上撞,黄一兴醒悟过神:“拉住她。”

几个内侍、宫人回过神来,迅速将静姑拉住。

静姑拼命的挣扎:

“你们要做什么?所有罪孽,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娘无关。”

“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一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静姑额头顿时肿起鸡蛋大小的疙瘩,皮已经红肿,再撞几下,哪怕是会头破血流。

她下力极狠,显然是存了死志的。

可是她不明白,嘉安帝要的并不是崔贵妃的命,而是想要崔贵妃的命。

黄一兴猜测,怕是嘉安帝有意在为将来的秦王铺路,清他身侧。

“静姑,不必再说了。”

崔贵妃之前看到这瓷瓶时,也是眼前发黑,手直发抖。

此时回过神来,她深呼了两口气,便颤声道:“我心中有数。”

“娘娘。”黄一兴看了她一眼,“皇上自不会薄待于您的,您陪伴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心中都是有数的。”

他招了招手,令身后侍人上前。

看到这一幕,崔贵妃身后的清容、杨复珍等人面色俱变,不由自主的轻声缀泣。

静姑更是撕心裂肺的喊:

“皇上,皇上,皇上饶命啊,这是要干什么?”

今日之时,仍是好端端的,崔贵妃最近养在蓬莱阁,足不出宫门半步,既未犯错,又未触了皇帝逆鳞,怎么嘉安帝就突然降了这样一道旨意呢?

崔贵妃自小由她一手奶大,自己又随贵妃一路从青河前往洛阳,大半辈子几乎都守在贵妃身侧。

此时崔贵妃要被赐死,静姑只如被人剜心割肝一般,痛不欲生,神态癫狂。

一时之间,制她的两个侍人几乎要捉她不住。

崔贵妃身体直抖,黄一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娘娘,皇上有话,都在这旨中了。”

他所指的,也不知是‘旨’,还是‘纸’。

“皇上曾有交待,您可以自行选择,并非一定要饶了这酒。”

静姑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崔贵妃也抬起了头来,蓬莱阁中众人俱都是不敢置信,呆呆的望着黄一兴看。

黄一兴肯定的点头:

“皇上说了,您可以自行选择。”他说完,示意侍人端了那张放了宣纸的托盘上前。

第五百七十一章 决择

清容撩了衣摆压压眼前,上前福了一礼,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呈到了崔贵妃的面前。

“老奴先出去,候您一些时候,您慢慢考虑,若是想得通了,再唤老奴进来就是了。”

说到此处,黄一兴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静姑软软的倒坐在地上,如劫后余生一般,情不自禁的大哭。

崔贵妃握着那张纸,久久不敢展开,倒是坐在地上的静姑回过了神来,颤巍巍的朝崔贵妃爬了过去,涕泪俱下,催她道:“您拆开看看,皇上想要与您说什么?”

崔贵妃嘴唇动了动,转头去看静姑那张泪痕斑驳的脸,一时间手不住颤抖,就是没有勇气将纸条展开来。

她已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看到静姑那双燃了希望的眼,额角撞得紫黑的肿块,崔贵妃眼中现出氲氤之色,半晌之后抿了嘴唇,哆嗦着将纸张铺陈开。

上面写着:容五之死,不得干休。护国寺外,腹中子嗣。鱼与熊掌,终有决择。

短短几句话,崔贵妃却脸色惨白。

护国寺中有谁,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容家庶子是什么意思?她捧着嘉安帝亲笔所书的纸张,一时间惶惶不安。

静姑看了她半晌,却久久不见崔贵妃出声,不由便问:“娘娘,娘娘,皇上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静姑爬了两步,吞了两口唾沫,慌忙想要去看她手中的纸张。

崔贵妃手里那半截宣纸,缓缓的飘落到了地上,她仍维持着之前看字时的动作,嘴里喃喃自语:“容五之死,不得干休。容五之死,护国寺里……”

她不停的念着,静姑此时顾不得尊卑,慌忙问道:“娘娘,娘娘……”

“静姑,容顾声之死,怕是与元娘有些关系。”

崔贵妃回过神来,反手捉住静姑,大声的说道:“可是鱼与熊掌,终有决择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大声的问,可是静姑又哪里说得出话来呢?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静姑摇着头,崔贵妃将手放开:“终有决择,终有决择……”

蓬莱阁里崔贵妃心乱如麻,黄一兴却并没有来催促她。

他想起离开宣徽殿时,嘉安帝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曾吩咐过:“让贵妃好好考虑,不必催促。”

黄一兴安静的站在殿外,听着殿中崔贵妃大声的在问:“终有决择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宫外容涂英大声指挥着容府私兵与监门尉对阵,他要强闯宫禁!

宫中禁军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而此时张巡亦领金吾卫闯入重玄门前的广场上,一时之间双方人马僵持在了玄武门前。

监门校尉胡应早早觉得情况不对,已经退进了玄武门内,令人将大门紧抵,不敢打开。

“宫里进了忠信郡王府奸细,我来此,不过是得到了消息,赶来护驾而已,胡应有意阻拦,此人其心可诛,若再不让开,诸位休要怪我不再客气。”

容涂英骑了马匹,被侍卫重重包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闱,冷声命令弓箭手准备,一面又令人备了重物,要将这大门撞开。

门内此时宫中守备并不森严,人手并不充沛,在容涂英此时有兵马约八千人的情况下,宫中最多不过五六千侍卫。

宫人内侍派不上什么用场,这些人一旦出事之时,各个都逃跑不及。

一旦容涂英令人将门撞开,弓箭手埋伏两旁,再由精锐冲杀,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可在今日将皇帝制住,逼其写下奏折。

而此时的南面长夏门处,刘政知与一干侍卫被薛晋荣令人围困在其中。

今日长夏门守门之人约只有六百多人。

近来洛阳城外频出事故,先是有容顾声死于洛阳城山阳道上,又有禅定寺服徭役的民众造反,皇帝这才使同平章事容涂英下令,严守四门,因此南面长夏门比往常增加了一倍有余的守卫,就连大将军刘政知也亲自坐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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