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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377)

人群里,陆长元如丢了魂魄,他还在浑身发抖。

听到秦王名号之后,他本能的抬起头去看。

确实是秦王,他坐在高高的马匹之上,看也没有看自己一眼。

陆长元心里涌出一股怨恨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回不再需要燕追下令,守门的侍从俱都将他拿住。

姚释骑了马,在骁骑守护下,走在后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人压制到地上,双眼通红,正拼命挣扎的陆长元。

当日这位大理寺中极得段正瑀信任的读书人此时狼狈不堪,泥水溅了他一脸,他身上再不见以往的傲气与冷然,反倒又哭又恨。

“陆大人,这就是因果。”他缓缓的开口,马儿在经过陆长元身侧时,小声的叹道:“给过你机会了,只怪你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一心想杀燕追为陆怀陈报仇,哪知这仇恨最终燃到了他自己身上,使他自食恶果。

急于想要杀死燕追,却心急之下,甚至没有等待那陆怀陈的马车停靠在城门前,便令人放箭了。

他一心一意想为陆杨殊报仇而入仕,又因为入仕之后,当日居心不良的缘故,打了傅明华主意而开罪秦王府。

最终加入容涂英一党,在容涂英示意下弹劾燕追,而惨遭秦王府报复。

陆怀陈落入燕追之手,他一步错则步步错。

又何必去求什么姚焕致来求情,机会都摆到他面前了,只是仇恨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却没能珍惜,反倒亲手将陆怀陈下令射死。

一步错,步步错。

因果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第五百七十五章 报应

燕追进城,直奔离安喜门最近的东面徽安门,并且兵分两路,另一路则西面城门疾奔。

他性情谨慎,早在三处城门各伏兵八千余人,自己领一路人马,与姚释接应上后,由北面安喜门破城而入,其后两兵赶往东、西两侧城门,由里而往外逼压,很快将原本占领了东面徽安门的领军卫等全部捉拿捉镇压。

东门被逼打开,大量骁骑冲了进来。

南城门处,顾饶之领了人马,与薛晋荣联合将刘政知堵在南门处,一时僵持,双方谁也不肯服输。

直到秦王领人将东、西两侧城门攻破,大量骁骑冲入宫中,五千当日燕追自幽州领回的精锐将燕追围在两侧,大路人马围住宫中各处,轻而易举便将容府私兵及守在城门外的金吾卫包围其中。

宣徽殿内,宫门紧锁,守在宫中的内侍及余下保护嘉安帝的左右豹骑秉息凝神,守在嘉安帝身侧,各个神情紧张,牢牢守护在嘉安帝左右两侧。

诺大的皇宫一瞬间鸦雀无声。

头顶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屋顶上,殿内烛火不时摇晃几下,将殿中众人脸上打上厚重的阴影。

每个人眉宇间都带着凝重之色,杜玄臻等人强撑着一口气,心弦崩得极紧。

皇帝不时咳上两声,每咳一下,夹杂着他翻阅奏折时的‘沙沙’声响,在这寂静的宫中便显得尤其的突兀、刺耳。

杜玄臻几人年纪已经不小,又早早的被嘉安帝召进了宫里,此时进宫一整日时间,呆到现在,为了不致失礼于帝王面前,几人一天时间滴水未尽,此时全凭一股毅力坚持。

在这样危急重重的时刻,杜玄臻竟也好似感觉不到腹中饥渴一般。

只听着传令的侍人不时飞奔跑回,报告着容府私兵及金吾卫造反之事。

宫中禁军有多少人在,嘉安帝心中如明镜一般。

这些人手,不是容涂英精心布置下的敌手。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原本惨白的脸颊也浮出两抹潮红。

今日一个不好,他极有可能会命丧于此地,可他的三郎此时极有可能就在洛阳城外,等着冲进城中,乱臣贼子,终究不得昌盛。

若能以自己之死,将容府及一干逆臣一起带入地府,将这些大小世族以谋逆之罪名正言顺的斩首,便能将笼罩在大唐河山之上的阴霾一举拂去!

燕追自小文武并重,处理政事也并不生涩。

没有了这些小世族的威胁,只剩下四姓,留下除去了大部份威胁的大唐,依燕追的才能,只要他不急于求成,不溺于享乐,终有一日,会开创出大唐盛世!

而後宫之中,嘉安帝亦再无牵挂。

若他逃不出容涂英之手,燕追进城之后,自然不会放过容家一干人等。

容妃失去家族庇护,儿子燕信又因容涂英谋反,燕追不会让他活着。

失去儿子与容家,容妃生不如死。

至于贵妃崔氏,她生于青河,出生于世族之中。

世族之害,大于一切。

嘉安帝从幼时,便牢牢记得先帝曾说过的这一句话。

崔贵妃因为出身青河崔氏,入宫之后进位四夫人之首,生了燕追而使嘉安帝心中欢喜。

可她姓崔,一开始嘉安帝便存了要废她的心。

青河的崔家不能出一个未来皇帝亲生之母的太后。崔家若因为崔贵妃在生,必会在利益驱使之下,如今现今的容府一般,大量入仕,进而插手朝政。

皇帝能相信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儿子,相信他不会因为崔贵妃而感情用事。

但当日太后哪怕心灰意冷,却独有一句话说得极对。

他是冷酷无情,连当日太后中容妃之毒亦能隐忍于心不发,而使母亲伤心。

当时的嘉安帝虽能坚持己见,以大事为重,但太后临去之时,他无论再是如何冷静,可也是一个儿子。

那时的皇帝哪怕为了铲除容家而隐忍,可心里不是没有半丝动容的。

他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只是较常人能忍。

正是因为他曾经历过这一切,所以他并不忍心将来的燕追也与他一般,陷入这样艰难的选择里。

既如此,倒不如趁他在生之时,将这些麻烦一举清除。

宫中静得落针可闻,外间传来阵阵脚步声,还夹杂着‘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一股血腥气顺着门缝钻进殿内,让一整天粒米未尽的殿中众人闻着险些忍不住干呕几声。

“臣,容涂英求见皇上。”

殿外容涂英温声的求见,他的身后张巡等人提着染血的刀,刀身上还沾了血迹,刃口都被砍卷,此时那些血顺着刀身往下滴落,不时滴到地上,发出轻轻的‘嗒’的一声。

他好似往常拜见嘉安帝一般,仿佛今夜与平时并没有两样。

只是他语气虽然恭敬,却并没有像平时那般下跪。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好似提起这宣徽殿中的主人时,夹杂了几分轻蔑之色。

“大胆容涂英,朕不召你而入宫,你究竟意欲为何?”

殿内嘉安帝勾了勾嘴角,脸上却作出怒火中烧之色。

殿中几人神色各异,张说是惴惴不安,惶惶不得平静,杜玄臻则是经历过两朝三代,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倒是坐得极稳。

唯有高辅阳,在听到容涂英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眼睛亮了亮,失态的站起了身来。

“皇上,臣听说宫中混入忠信郡王府的人,臣只是一心想要护驾,还望皇上恕臣失仪,先将宫门打开,使臣清君侧,保您安危。”

容涂英扬了扬嘴角,接着又道:

“除此之外,臣还有本要奏。”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旁边的张巡等人打了个眼色,几人悄无声息将宫殿牢牢包围住。

殿中有些守备,但人数并不多,绝对不是门外这一千多人马之敌。

宫外形式已落入容涂英掌控之中,今日的嘉安帝就是插翅也难飞。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来呼风唤雨,执掌朝政时的情景,心情很好,哪怕淋了些雨,仪容并不如以往得体,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了容涂英的好心情。

第五百七十六章 逼宫

“皇上年事已高,膝下共有九位皇子,可诸位皇子之中,大皇子、二皇子懦弱无能,母亲出身贱籍。而三皇子谋逆,使大唐陷于动荡之中,余下几位皇子里,除了九皇子年幼,其余皇子皆在封地。”容涂英说到此处,顿了半晌,取了一方帕子擦了把脸,又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唯有四皇子,一向得您钟爱,又天资聪慧。容妃娘娘伴您身侧多年,贤惠体贴,为您孕育子嗣,却十几年来未再进份位。”

“容涂英,你到底想干什么?”

宫中杜玄臻抬起头来,高声喝斥:

“你想要造反不成!”

高辅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老不死的!不知好歹。”

如今洛阳都尽在容涂英掌控之中,杜玄臻这老儿却不知好歹,到了这样的地步,竟然看不出大局,仍一心一意陪着皇帝送死。

他已经年迈,早不复当年奸险,眼光浑浊,能一坐中书令多年,怕是也与他出身义兴王府,受家族荫护有关的。

他心中不屑,嘴里就道:

“老相公,这样的话,皇上都未说定,你又何必急着出头呢?”

杜玄臻听他如此一说,转头看了高辅阳一眼,诡异的咧了咧嘴角。

如今究竟谁更傻,显然是一目了然的。

从始至终,嘉安帝困守宣徽殿,并没有仓皇逃窜,容涂英造反之事传进皇帝耳朵时,他首先并不是慌乱而是‘大怒’便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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