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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95)

他伸了手出来,傅明华一看他动作,笑容顿了顿,假装没看见,他却咳了两声:“元娘,来扶我。”

他装柔弱又不是第一回,在之前神都囿时,傅明华就被他骗过,此时他让过去,傅明华站在原地就没动。

燕追忍不住笑,一动又是咳了两声,伸手抓住衣襟,一把扯了开来。

肋下腹前裹着布,里面隐约有血液渗出,从那殷红的痕迹来看,一条伤品从他左腹下避开肚脐没入裤子之中。

“伤这么重?”

傅明华有些吃惊,燕追缓缓将衣裳又拉拢,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来扶我。”

这下傅明华没有再拒绝,燕追看她一靠近,抬了只胳膊就搭到了她的肩上。

原本傅明华还以为只是搀扶着他,此时被他逮住,想挣扎又不敢再挣扎。

他半个身体倚在她肩头上,沉与不沉先不说,只是傅明华却觉得像是被他气息包围,脸颊不由微微有些发热。

“我扶殿下去那边坐坐。”

燕追看着消瘦,可实则重,她有些吃力的开口,燕追听她说话时微带喘息声,虽然有些遗憾,但仍是将手移开了,把原本分担给她的不少重量又移了开来。

“扶我走走。”

他手掌揽在傅明华肩头,微微扬了扬下巴。

柔软的鞋面踩在干净的石路之上,传来冰冷的感觉,只是却让人忽视不了燕追的胳膊。

他低垂下头转过脸来,傅明华靠他这么近,他一低头,下巴便能抵着他的头顶。

“殿下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燕追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头顶,她强忍着想将他甩开的冲动,问了一句。

“此时的我应该是在进洛阳的途中。”燕追这样一说,傅明华就明白他恐怕是与人分头行动了。

应该是有一路人打了他的名义,慢慢进洛阳,而他自己则是先走。

只是他这样做,“莫非有人要害您?”

他受了这样重的伤,行踪又如此隐秘,恐怕是为了防止有人要杀他。

燕追听了这话,嘴角就扬了扬。

“元娘,我拿了论钦陵首级!”

少年语气中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傅明华愣了一愣,极为讶异的抬起头,燕追微笑着,低头与她对视,被她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来的吃惊取悦,轻声的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他脸色又更显白了些,喘了几大口气,咬紧了半晌缓过气来,才笑着道:“怎么?”

“殿下,您真的拿了论钦陵首级?”

论钦陵是吐蕃统治者禄录赞家族之中出名的勇士,是禄东赞之长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吐蕃首领。

大唐与吐蕃关系并不亲近,太祖当初打天下时,吐蕃趁机侵入凉州、河西、陇右等地,直到太祖登位之时,吐蕃也频频侵犯大唐国土,这几年也并不太平,时常有战事发生。

只是因为内忧未除,嘉安帝自然顾及不到外患。

没想到燕追前往益州不久时间,竟能取得论钦陵首级,如此一来,恐怕嘉安帝极有可能会提前封他为王了。

“自然。”燕追看她微张了嘴,手指便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他好歹理智还在,最终仍是咳了一声,老实的将手放在了她肩上未动。

“简叔玉与吐蕃有勾结,此次吐蕃出兵前往灵州。”

燕追当日到了益州之后,太守王少杰派他前往泾州。

泾州位于灵州与凤翔府之中,与兴元府中间只隔了一个郑王燕简治下的凤翔府。

如此一来他既可监视简叔玉,又领吐蕃不远,可以磨练自己。

大唐与吐蕃常年征战,收到灵州遇袭的消息之时,燕追曾得到兴元府曾有人与禄东赞家族的人有过往来的消息。

他假意上当,以打消简叔玉对他的防备,派兵前往灵州的同时,自己却留守了一部份精锐镇守泾州。

在当时的情况下,燕追只能让简叔玉认为自己有勇而无谋,装作上当之后死守泾州。

只是没想到这次吐蕃会派论钦陵出战,他砍了论钦陵首级,自己却也身受重伤。

燕追送了折子进洛阳,另一方面自己也护送论钦陵的首级回来。只是为防君集侯与燕信,他与护送论钦陵首级的队伍分为两路,他先由戚绍等人护送回洛阳,另一方面大队伍则是后头跟上。

傅明华来别院前两天,他也才到,就一直在院中以崔氏族人的名义养伤。

“元娘,依你看来,此事之中凤翔府是何态度?”

燕追走了两步,虽然实在是想靠着她,不过伤势严重,最终两人仍找了椅子坐下。燕追小心扶了肚腹,笑着问了傅明华一句。

“殿下心里不是应该有数了?”

郑王简居凤翔府,与简叔玉比邻而居,若说对简叔玉的事儿一无所知,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却不声不响,对燕追未曾通风报信,恐怕郑王简心中是希望燕追死在吐蕃禄东赞长子论钦陵手中的。

如此一来,便可推断,郑王燕简若非遭君集侯收买,便有可能是燕信的人,是拥立燕信的。

只是郑王简站队太早,得罪了燕追,明显燕追已经记恨上了他,可想而知这位当初太祖的亲弟,熬过了动乱时期,经住了当初被太祖封赏的富贵,历经大唐两朝,却不一定能从燕追这煞星手里逃脱。

燕追的眼中寒光闪烁,傅明华微笑着目光落到了远处的花圃之上,那里还有一丛秋菊开得正好,就如郑王府,盛极必衰一样。

“你呢?”燕追一扬眉,眼中的阴戾散开,神色又变得温和,望着傅明华看:“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委屈

“容大人献妻女换浮云,我祖母只是有些眼馋,想得点儿好处。”却又没能得逞,恼羞成怒之下将她赶到别院之中。

燕追自然明白,傅明华嘴角边笑容带着讥讽,他不由想起了‘功名于我如浮云’这话,顿时便‘哈哈’一笑,没有再说话了。

深秋的龙门山已经有些冷了,两人靠在廊下的椅子上并排而坐,午后的阳光给人带来些许暖意,傅明华扒着柱子,昏昏欲睡。

燕追看她挣扎着想清醒,他却有意不说话,看她头靠柱廊渐渐睡着了。

这一刻什么纷争与阴谋都散了个干净,他眼里只映出那张睡得并不算香甜的少女的脸,他手臂微微用力,看她就有些警惕的皱起了眉来,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有些分不清喜欢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以前倒还认为她聪惠,现在却只是觉得她笑也好,怒也好,哪怕就是沉默不语,就这样闭着眼睛他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是很喜欢,燕追就知道自己完了。

第二天清晨,管事便过来说主院已经收拾干净了,昨天夜里燕追连夜离开进洛阳了。

“走得这样急?”

江嬷嬷有些疑惑,昨日她虽然看到了燕追,但当时燕追由人扶着进来,她并不知道燕追已经受伤了,此时只当燕追有急事先离开了。

傅明华看她们忙着要收行礼搬进主院之中,便笑了笑:“不必收了,最多明日,傅府便会派人前来。”

果然,当日晌午傅明华刚起身,白氏身侧侍候的银红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别院之中。

燕追带了论钦陵的首级回洛阳,这是嘉安帝登位这样多年以来,头一回大唐与吐蕃的战争中取得这样的胜利,因此准备十月下旬在宣徽殿赐宴众臣,而则崔贵妃召了傅明华进宫。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氏心中虽然郁闷,但也无可奈何。

回到傅府时,白氏还有些不甘心,她这一趟是要逼傅明华低头的,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傅明华仍是回到了傅府,不由心中生厌。

傅明华来向她请安时,她也借故未见。

见崔贵妃时,马画停在了宫门之前,傅明华还未下车,便看到旁边另一端有人也跟着下了马车,透过车窗纱帘,她看到车上下来几人,朝宫内匆匆行去。

江嬷嬷就道:“像是容七爷。”

容涂英是大唐出了名的美男子,再加上最近他风头正健,江嬷嬷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只是另一个人有些脸生。”

碧蓝也侧了头去看,那人只露了一半脸,身材中等有些消瘦的样子。

穿了一身碧青色纱袍,看上去倒颇为风姿焕发的样子。

傅明华也看了一眼,很快便见容涂英几人已经进了宫里。

几人下了马车,静姑已经候在了望仙门前,看到傅明华时,很是亲热的样子。

“长乐侯府也实在太不识抬举,明知娘娘疼惜娘子您,却仍敢将您送到别院之中。”

静姑扶了傅明华的手,朝蓬莱阁走去。

傅明华听了这话,就知道崔贵妃知道此事,恐怕是燕追所为。

当日自己前往别院时遇到了他,他夜里回洛阳时应该与崔贵妃提了一句。

此时静姑提及此事,应该是有意与自己卖好的。

傅明华侧头笑了笑,轻声就道:“娘娘百忙之中仍记挂着我,实是在让我不知如何感激。”

静姑见她领会自己意思,不由也笑了起来。

蓬莱阁里不是六月时荷花盛开时的美景,崔贵妃坐在宫外廊下,裙摆拖了一地。

她面前架子上站了只绿毛八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嘴里似模似样的说着:“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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