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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世界里的唯一(51)

宋天赐紧紧皱眉,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威胁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带走了宋益珊,为什么?”宋天赐其实未必多喜欢宋益珊,可是,她却不能眼看着在师父陶人宋离开人世后,自己这个唯一的师妹受别人欺负。

“这是家事,你管不着。”萧圣嶂一个冷笑,直接扔给宋天赐一句。

家事?

宋天赐拧眉审视着萧圣嶂,这个时候她也渐渐发现,萧圣嶂和宋冬松长得极像。

“你和宋冬松是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萧圣嶂毫不客气地反问。

宋天赐被噎了下,原地站着,沉默了好半响,终于从萧圣嶂的办公室里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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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宋益珊几乎与世隔绝——除了偶尔有限的时候,她可以上网看看外面的新闻。

她当然知道,她的阿丑丑狗此时已经爆红网络,而那个玩具公司根据阿丑丑狗的形象开发出的一系列玩具,预订单已经创造出了一个天文数字,成为了互联网时代的一个经济奇迹。

除了这些钱财上的丰收,她的那只阿丑丑狗,也相应地得到了许多艺术大师级别人物的肯定。

他们认为这只阿丑丑狗丑陋的外表下,表达的是小小生命在这个喧嚣的人世间夹缝里求生的无奈感,说它的眼睛恳切真诚,里面承载了小孩子的无助,成年人的无奈,以及老年人的苍凉。

这只阿丑丑狗逐渐被人们所怜悯、接纳以及喜欢。

而这件事的最高-潮之处,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小童星,在一个综艺节目上,抱着一只阿丑丑狗的样品,自始至终不舍得放开。当采访到她为什么喜欢阿丑丑狗时,她用软糯的语调,疼爱怜惜地说,它看着太可怜了,我要一只抱着它不放开。

这句话,不知道打动了多少人。

宋益珊望着这一切,却仿佛一个局外人。

恍惚中,她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丑狗罢了,怎么可能得到这么稿的评价,得到这么多人喜欢。可是另一方面,她又会想起她做出这只小丑丑狗时的心情。

二十多年所积累的挫败和无奈,以及误以为阿陶喜欢上隔壁韩小姐时的酸涩,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都被她倾注在这只可怜的小丑狗身上了。

是因为她在小丑狗上倾注了她自己太多的情感,所以它才成为一个打动人心的作品吗?

宋益珊垂下眼睛,望向工作室角落里各种陶艺器具以及堆积着的陶泥,不由自主地走到角落,摩挲着揉捏起来。

当处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工作室里时,她不免再次想起了父亲。

想起了曾经青涩而无奈的岁月,每日都沉浸在灰暗的陶泥中,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父亲告诉她说,就算摔倒一百次,也要在一百零一次以最美的姿态站起来,可是她尝试了一百零一次,依然是失败。

别人的少女时代是怎么样,她不知道,她的十几岁所有的记忆,几乎就是这间工作室。

有时候外面同样下着雪,她会走出去看雪,看着雪花飘落下来,一点点沁凉了她的心。

她知道父亲对自己也许未必有那么多期待,可是她对自己有。

她也知道为什么宋天赐的名字叫天赐,应该父亲发现了宋天赐在陶艺方面的天赋,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继承人,这是上天赐给的。

宋天赐是被认定的,她不是。

她不明白宋天赐为什么一直在同自己比拼,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落败者。

低下头,她将陶泥捏在手中,看着它们从自己指缝里溢出。

“你竟然真得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

宋益珊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宋天赐。

“你怎么过来了?你认识萧圣嶂?”宋益珊看到师姐宋天赐的时候,是惊诧的,因为她知道这一块已经被萧圣嶂的人控制着了,不可能有外人冒然闯进来的。

为什么如今宋天赐旁若无人地走进来,老侯却丝毫没有阻止?

“我不认识萧圣嶂,但是我还认识这里。”

宋天赐的声音带着一丝灰败。

“你——你怎么了?”宋益珊疑惑地望向师姐,她从师姐的眼中品味出了苍凉和无奈。

宋天赐咬咬唇,盯着眼前的宋益珊。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多少已经猜到了。

宋益珊的儿子宋冬松应该是萧圣嶂的,萧圣嶂为了保护宋益珊,把她藏在了这里。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三岁,却心思单纯太多太多的小师妹,眸中泛过黯淡。

目光下移,她看到了地上的陶泥,熟悉的陶泥。

“宋益珊,你知道吗,我真得很羡慕你。”

“羡慕我?”宋益珊的手半握着手中的陶泥,诧异地望着宋天赐。

她不明白,被父亲认定是上天赐给他的承继人的宋天赐,竟然在羡慕自己这个一事无成的人。

“是。”宋天赐苦笑一声,走到了她身旁,蹲下来,和她一起揉捏着地上的陶泥:“我羡慕你,是因为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师父就会疼着你宠着你,哪怕你笨得不可理喻,师父依然会打心眼里喜欢你。”

因为宋益珊是师父的亲生骨肉,是师父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小宝贝。

“可是……我就是太笨了,我永远没办法像你一样,轻松做出那么好的陶人作品……”宋益珊喃喃地道。

其实在宋天赐面前,她一直是被打压的,是自卑的。

“那又怎么样!”宋天赐忽然有些提高了声音:“你会不会做陶人,笨不笨,这些并不重要,从来不重要!”

她就是不想让宋益珊知道她到底有多幸福,所以在回到陶窑村后,一直不遗余力地打击着她。

打蛇打三寸,她知道怎么欺负宋益珊才能让她不好受。

“这些不重要吗?”如果是随便一个其他人,宋益珊可以认为,这些不重要,可是对于宋益珊来说,这些太重要了,比她的命还重要。

她活了二十几年,生命中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纠结在这个对她来说太过重要的事情上。

“你别傻了!你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睁开眼往外看一眼,你以为师父希望你继承他的事业吗?不,从来没有!他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因为他知道这是一条多么艰涩的道路,他不舍得你来受这个罪!他从来从来都希望你活得更单纯些,更快活些,从来没有非要你去实现他的成就和梦想!”

宋天赐是用来继承事业的,宋益珊是用来疼爱的,就是这么泾渭分明!

“父亲他……真得这么想?”曾经阿陶也这么说过,可是她却并不信的。

她一直以为父亲对她是失望的,太过失望,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宋天赐。

“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他对你的期望是什么?你每天都泡在工作里做陶泥,他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所以从来不阻拦你,想着你喜欢就喜欢吧,他只是单纯地希望你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而已!”

宋益珊和宋天赐,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而那种不同,在曾经的宋益珊看来也许是无奈,在宋天赐看来,却是痛。

宋益珊低头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陶泥。

父亲早已经不在了,这个答案,她是问不到的。

她只能望着这些陶泥,父亲曾经相伴终身的陶泥,喃喃自问,他真得……从来只是希望自己单纯地喜欢陶艺吗,从来没有尝试着把那副沉甸甸的担子落到自己头上吗?

窗外雪花依然纷飞,屋内温暖如初,宋天赐什么时候离开工作室的,她一概不知。

她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回忆曾经父亲的音容笑貌,想着他临终前对自己的那个笑。

那个虚弱,怜惜,却充满包容的笑。

那是父亲对女儿最后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