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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中禽(20)+番外

作者: 一枝安 阅读记录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自同一个人。

郁白下意识舔舔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丝濡湿已经在风中蒸干了。他怔愣须臾,道:“……陛下勤勉,郁白自愧不如。”

赵钧笑笑,揶揄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无师自通,以后进了官场必定吃得开。”

“进官场?”郁白停了一步,乌云盖雪也温驯地晃晃脑袋站住,“陛下想让郁白进朝堂吗?”

进朝堂、为臣为相——那就意味着郁白不可能再留在这方宫禁里,不可能继续彻底地在他掌控下。赵钧迎上郁白的眼神,从中看出了些许期待,却笑了下,揭过不提:“朕记得你是会骑马的,这匹乌云盖雪性子和顺,试试看。”

郁白没想到,赵钧所说的骑马是两人共骑一匹马。有了今日午后那段有关狐狸精的回忆,当赵钧的手臂环绕住他握住缰绳、胸膛贴着他的脊背时,郁白已经僵硬成了深冬季节屋檐下的冰凌。

午后那段记忆走马灯似的在他心头反复回放。

——赵钧亲他。

——赵钧竟然亲他!

——赵钧作为一个男子,竟然亲了同为男子的他!

饶郁白再怎么不谙世事,再怎么失去记忆,也不会不知道“亲吻”这个动作所代表的特殊含义。

什么偷偷溜进皇宫摄人精气的狐狸精,他自己才是那个狐狸精!莫非自己其实是个男狐狸精,当初跟在赵钧身边并不是为了一展宏图大志,而是为了进宫勾引陛下,致使国破家亡天下大乱?

郁白忽然有些明白江太后和魏良时话中的言外之意了。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总不会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吧……

事实证明,还是有的,比如现在。

“陛下,我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郁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可以不用这样养着了。”

赵钧听着便笑了起来,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脖颈间:“阿白这么想去出生入死吗?”

“不着急,朕的影卫里不少你一个,况你从前一直跟在朕身边近身服侍,也不像凤十一他们那样执行任务的。”赵钧似是察觉出他的异样,下了马,只替他牵着缰绳,慢慢地在草场上走着。

朕的影卫里不少你一个——意思你根本不是朕的影卫。

况你从前一直跟在朕身边近身服侍,也不像凤十一他们那样执行任务的——“近身服侍”意思是你从前不上阵杀敌不打探情报,只负责留在皇帝身边跟后宫妃嫔争宠。

郁白迅速打了个寒战。

赵钧见状关心道:“冷吗?”

郁白:“有……有点。”

赵钧扬声道:“李德海!”

阳春三月,春光融融,郁白裹着李德海加急送来的、隆冬腊月才穿的大氅,慢悠悠地遛马,忽然低头发现一只与他们保持平行的蜗牛。

郁白:“……”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拍马耳朵,甚至都不用喊停,乌云盖雪已经乖顺地停了下来,的确极通人性。

但他忽然有些想念长风,那是他十六岁那年上战场擒获的,是他少年时代最珍贵的东西。

长风是大宛和中原混血,漂亮、桀骜、跑起来像燃烧的火焰。他落入匈奴陷阱时,身边就有这匹火红的烈马。后来他花了两个月时间,喂食、梳洗、遛弯,终于将它彻底驯服,那是他亲手驯服的第一匹烈马,也是目前唯一一匹。

应当还在家里吧,他不可能带着长风来长安的。

如今长安满宫桃花灼灼,不知柳城玉女湖旁是否也这样灿若云霞。

赵钧笑问:“在想什么?”

郁白沉默一会儿,轻声试探:“不知陛下……可否允准郁白回家一次?”

——简简单单一句话,赵钧霎时顿住。

大脑掠过千万个猜测,无一例外地定格在其中一点,疯狂地告诉他一件事:郁白想起了一切,他要离开了。

他会像从前那样神色冰冷地对着自己,拿着毒药和刀剑用生命威胁自己吗?

千万思绪一闪而过,赵钧神色不改,取出绢帛,温和地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怎么突然想离开了,是在宫里待得不舒心吗?”

“陛下何出此言,只是如今叛乱已除,住在后宫属实不便,若是陛下不放心,派人跟着郁白便是。”理由已经在心里滚过千万遍,郁白暗中觑着赵钧的神色,心中游移不定。

影卫也该有个探亲假吧——郁白不确定地想,头一次当影卫,他实在不清楚规矩。

他找凤十一试探过影卫是否有假期一说,话刚出口,凤十一拔尖的耳力仿佛立刻失灵,用了三遍才听清他问了什么,随即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正在他以为自己问的问题愚蠢至极时,便听凤十一肃然道:“阿白这问题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