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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烬·花储轩(2)

作者: 卿可礼鱼 阅读记录

那声音如三月暖风一样的柔糯,绵缠得十分好听,分明赴死,也能带笑,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儿,是哪般黑心的人才将她迫害至这样的地步?

一时心生慨叹,不由起了些谈性。

“你如何知道我也是要去那黄泉路的呢?”

“姐姐在看我,我也在看姐姐。”依然是带笑的细眉弯弯,水样的眸子却是破碎不堪:“今日有缘,我不问姐姐的名字,姐姐亦无须知晓我的称呼,我便只叫你一声姐姐罢。”

“姐姐倒也好,抛开了那头疼的名头,这姐姐也听的人舒服,我便只叫你妹妹罢。”花娘看着那人,眼神柔软了些许。

名字本不算得什么,世间人人可有,抛了那名字,花娘与她便不是那蟠云楼里的小姐,只是这天地间一双有缘人,人之将死,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只盼着走时能抛开些包袱,或许轻松些,想来那柔弱倔强的人儿终究看得开些!

“姐姐绝色人物,这样打扮倒像是月下会情郎的。”素衫人儿倚着桥栏,在月下笑意盈盈,似比月色更剔透,眼神却空茫。

“我想着,若是老天垂怜,让我能再见他一眼也是好的。那便是见了,也要他看见我最好的样子。”

只见花娘一身大红金丝织锦,上纹凤穿牡丹,流苏髻上金钗坠,轻展淡蛾眉,额头上一枚花钿在月色下闪着淡淡的光华,似那琪花瑶草自成一段妩媚风流。

这月色下,相对的两人,似是双生的花儿,一样妖艳,一样空灵。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姐姐是个痴心女子,我……也原是痴的。”那素衫人儿倚着栏杆,看着湖里朵朵亭亭的荷花,眉眼间满是回忆。

接着便是两下里的沉默。

“今日可是七夕呀。”半晌,又是一声柔柔的叹息,素衫女子侧头看着大湖尽头的长街,那里华灯已上,一片繁华热闹景象,隐隐约约还有人们的欢呼传过来,听得不大清楚,那遥遥的地方,天空都被灯影烘托出了别样的光亮,与这方如水寂静的天地浑然不同。

“可不是七夕么。”花娘也侧头去看那热闹的亮光。

年年七夕,从初六就开始闹腾,初七更是热闹,垒仙楼,扎仙桥,月下乞巧,不胜枚举,只料想,今年许是一样的,缺了她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世间似乎并不如何变化。

那天上的牛郎织女此时已是相会了吧,那悄悄地情话为何让人听得这般分明。

“花卿的容色越发引人了,我也该学那汉朝的官家储个金屋子将你藏起来。”

“娘子的歌声一绝,我为娘子填了首曲子,不知这粗糙词儿可入得娘子的音喉。”

“杏香消散尽,须知自昔,都门春早……”那咿呀的调子和着琴声悠扬似乎仍在耳边回荡,可是那人却早不见了。

“姐姐。”花娘转回深思,回头去看她,月色下,永桥上,那女子柔柔地唤出一声,还是那般温淳笑意,眉眼透着清丽绝然,别有一番震撼人心的意味。

她原是个极美的人儿!

“妹妹不想等了么?”

“不想了呀。”淡淡地叹一声,整个人儿像是更轻灵了几分,这空寂的月色下,那洁白的身影似是随时要化去一般。

“妹妹好走,路上莫怕寂寞。”花娘对她扬唇一笑,然后背转身去倚着栏杆悠悠地看着满目花色。

远处的人们尽情欢乐,繁花似锦,衬得此处更是幽静,夜色下身后那一处落水声听得便格外清晰,跟着便又是格外的寂静,甚至涟漪也不曾传到花娘眼前,但是,那个如荷的洁净人儿确乎是去了。

花娘闭上眼,空中有风吹过,花香淡去不少,天地间霎时凉薄。

在又一阵风过后,她有些许累了,身子站直了些,仍略略靠着那在月光下白玉似的栏杆。

她慢慢抚上那桥栏,细致而认真,仿佛那是这世间让无数文人雅士梦寐以求的珍宝,眼睛望着水上的倒影,那里有个比牡丹花更娇艳的人影儿,她蓦地笑将起来,声似脆玲轻咛,娇俏引人。

“你原也是个痴的。”一时笑罢,也是叹出一声,幽幽似怨,若教人听了去,不知又要相思几回。

转眼又是衣袂起舞,像是月下绽出的一朵娇艳牡丹,京中盛传,“馆里”有一位御前娘子倾城绝色,歌舞称绝,真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却无人得知,多少权贵们倾尽钱财趋之若鹜的绝美在这样的地方绽放到极致,直成了绝响!

“杏香消散尽,须知自昔,都门春早。燕子来时,绣陌乱铺芳草。蕙圃妖桃过雨,弄笑脸、红筛碧沼。深院悄。绿杨巷陌,莺声争巧。早是赋得多情,更遇酒临花,镇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