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烬·花储轩(67)

“想必是了。”花娘淡笑道，青纱帷遮住的脸上却了无笑意，这一路都不曾碰见高晋轩，不知他又看见了多少，以那厮的性子只怕必会起疑，看来还须想个万全的由头遮掩过去。

话罢二人上了重阳观，找到高婉后，便又乘了来时的檐子打道回府。

一路上，金蝉儿与蓝儿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笑个不停。

檐子里头，花娘与高婉去了帷帽并肩坐着，两人各有心事，不知不觉中沉默了一路。

“嫂嫂，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诗。”直等快要到府上了，高婉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呢？“花娘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心头仍为之前的事情烦扰。

“阳城迷处笑，京兆画时频。”

那边厢高婉悠悠念出一句，又沉默了下来，再没了下文。

“画眉张敞？”花娘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很不明白高婉为何会无端想出这一句来。

“那张敞也算得是个痴情的好郎君了，可是么？”

花娘一愣，又不觉莞尔，从前有个叫张敞的京兆尹，最爱给妻子画眉，每每要画好了眉才去上朝，渐渐地这样的事被外人知道了，还被传为了佳话。

如今高婉说出这样的典故，花娘心道只怕这小妮子出门一回，动了凡心了，又转念小女儿家正是个动心的年纪，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般想着，便细细去打量高婉的神情，如她这样心性的人儿，清心玲珑，虽是玲珑，然而在这样的事情上，却也愚钝了些，如今似是有那般心思，花娘着实好奇这小姑子会是什么模样。

却没奈何，瞧了半天也没也为瞧出个所以然，不由心疑莫不是自己猜错了，思量了一回方才道：“婀娜游丝惹少年，花酒走马恋芳菲，柳叶眉儿再好，也架不住章台女儿俏，张敞风流多情，却到底算不得痴情。”

忽地又想起了韩六，却也觉得与那张敞很是相似，那章台女儿如今换做馆中行首，却也各有各的缘法，思及此不由得来了一句：“也恰是这样的郎君，最易招惹女儿家喜欢了。”

高婉听得不甚明白，想要问一问，却听得外头蓝儿唤，原来是到了家门了，便把这事撂开不提。

二人掀了帘子，远远瞧见那黑漆大门的石阶上蹲着两个人，头挨着头说着什么话。

一重山尽一重云1

“咦？那不是巧儿么，她和谁在一处？”金蝉儿眼尖，一下瞧出来那系着两个蝴蝶绦的圆脸丫头就是巧儿，却不识得旁边那人。

花娘闻言细细看去，不由有些想笑，那巧儿蹲在石阶上，旁边是个小厮，包个布帕头，脸亦是圆圆的，正是高晋轩身边常跟着的四儿；此时他也像巧儿那般蹲在石阶上，笑嘻嘻地不知和巧儿说什么，往巧儿那边一凑，巧儿就往旁边一挪。

圆圆的两个人瞧着很是有趣，忽而高婉在旁边悄声说了一句：“好像两个包子啊。”

让几人直接笑出了声。

那二人这才注意到花娘一行，四儿直接进了门回避开，巧儿笑嘻嘻跑过来将几人往里迎，瞧见众人模样，奇道：“什么样的事情这样好笑，也讲与我听听？”

“倒也无甚大事，只是眼瞅着入夏了，春絮儿还这样浓。”花娘笑着打趣她。

众人听罢又是一笑，巧儿眼珠儿一转，便已明白说的是自己了，一双黑眼珠子东瞟西瞟，就是不接话头，忽地想起一事，“哎呀，娘子，姑爷出去寻你了，你没瞧见？”

“哦？”花娘故作不知，偏头瞧了一眼金蝉儿，见她只是安安静静跟在身边什么也不说，心里很是满意。

“他几时出去的？”

“娘子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出门啦。”

“不巧了，咱们走了这一路都没瞧见，想是哥哥跟岔了路。”高婉在一旁笑道。

“想必是了。”花娘淡笑着应了一句，心头却有些阴霾，想来高晋轩必是什么都瞧见了，奈何她怎生也没有想到那厮竟会找过来，真真是凭添一件麻烦事啊。

及至众人过了前面小庭院，穿过廊庑，高婉是和张氏住在一起的，便和花娘顺路往回走，一路进了东院走在廊下，远远地听见后头在喊。

回身去看，好一对儿俏模样的娃娃，桃腮杏眼，一样儿的松花裙衫，梳着双丫髻，系着桃红的绦子，正是老太太屋里头的吉祥如意。

“哎呀，今日好兆头，我这才往屋里走，后头跟着吉祥如意就来了，巧儿蝉儿快人拉进屋里，这后头几天运道可就顺了。”花娘立在原地，笑吟吟地打趣两人，心头却暗暗纳罕，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让老太太一连遣了两个大丫头来。

“你们两个怎的到了这里来？”高婉见了二人也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