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烬·花储轩(83)

本来一件小事，偏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加之府里越传越不像话的谣言，花娘从中隐隐嗅出了些阴谋的味道。

看来，再不行动，就要被暗处的箭伤到了。

次日一早，花娘按时起了床，特意没有上妆，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下，着了一件极素淡的罗裙，簪着一支白玉长钗，使得本就纤巧的人儿瞧着更加柔弱一分。

花娘照着镜子看了一圈，觉得满意了，这才去主屋请安，满屋子女眷聚了个齐整，却不见昔日言笑晏晏的气氛。

高老太太捧着一碗茶倚在软垫上神思不属，竟没有要玩叶子戏的意思，满屋子人无心闲话也只好干坐着相陪。

没过多久，老太太说话了：“这晋哥儿还是不好么？”

花娘抬头看她一眼，也不知老太太这话是冲着谁说的，正不知该不该开口，幸而张氏接了话头：“也不吃也不闹的，就那么呆坐着，看着急死个人。”

高晋轩把自己关进书房以后，老太太去看过好几回的，因此张氏说的这些状况，她也是知道的。

“这都第几日了，晋哥儿再不吃东西，那身子骨怎么扛得住？”

张氏也没有好办法，满面愁容几乎落下泪来：“这也没法子，若再这么下去，便只好叫人给他强灌些粥米了。”

“这……”老太太长叹一声，似乎也能认同这个主意。

倒是高敏问道：“侄媳妇可有多劝劝晋哥儿？”

花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在座众人的神色，说出了心里早想好的话：“何止是劝，便是同他一样不吃不喝的主意都想出来了，也还是不管用的。”

说到此处，花娘还揉了帕子捂了捂眼角，这样神情，更显的整个人弱不胜风，看得众人不由得心生恻隐。

落花一去不归林1

只听花娘又道：“儿这几日回去想了想，觉得都是儿的错，若不是那日同夫君出门游湖，夫君也断不会这般模样，如今夫君这样，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呀。”

说着又是几声抽泣，惹得老太太连忙让吉祥拉了花娘到跟前，花娘抽抽搭搭地去了，老太太拉着她安慰道：“你这丫头，想这些作甚，晋哥儿这个样子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能怪你呢？”

此言一出，众人也纷纷附和着。

花娘心头暗笑面上不动声色，又道：“儿想着夫君这个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正好今日重阳观开观，儿想去观里求个平安符回来给夫君。”

这本是个无可厚非的要求，老太太哪有不允的。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过后，花娘便携了金蝉儿一同去，巧儿想要瞧瞧外头热闹，便也一起跟了去。

时人崇道修佛，重阳观是皇家承建，是京中香火最盛的一处道观，贵人用时便封观，贵人不用时京中寻常百姓也可去得，前几日有贵眷去参拜，封了观，今日方才解了封。

因此这一日观里观外都分外的热闹，花娘的乘坐小檐子到了重阳观的山脚下便走不动了，即使是在山下，似乎都能闻见山上的香火气息。

巧儿看着前面人头攒动的景象，愁道：“娘子，今日只怕是上不去了。”

花娘戴着帷帽出了檐子，听得巧儿这般说，道：“那就不上去了，咱们在这外边转一转就是了。”

巧儿闻言一头雾水：“啊？娘子不是说要给姑爷求个平安符么，这不去观里如何求来？”

花娘笑道：“谁说求平安符就非得去观里了？”

一旁金蝉儿有些茫然道：“那不去观里求，这符还能叫平安符？”

“是不是真的平安符谁又知道呢，我这个符恐怕要比观里求来的更管用些。”

花娘说完便四处张望起来，终于望到一处地方过后，轻笑一声便自顾自往那边走去，两个彻底糊涂了的小丫头连忙跟上。

重阳观是个大观，人人去上香求福，便需要极大的香火供应，观里供卖的又大多是上好松香，于是便有许多人在山下散卖些松香符钱，一些家底不太厚实的人便也可以买得起了。

花娘找过去的地方恰有许多人正在卖信香，其中有个老道人，面前一张长桌排着整齐的信香，边上竖着一支布幡，上书“大道天成”四字，笔走潇洒，端地逸然天成。

那老道双目微阖，一把雪白长髯垂于胸前，随着和风微微荡漾，偶有人走近时他便似是心有感应般，伸出三根手指，仍是闭着眼睛，口中说道：“三文一束，给钱自取。”

花娘在那老道说完这句话后，看着那布幡笑道：“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老道闻言睁眼看她，只见到青色的纱帷罩着个纤细的人儿，他一时觉得眼前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得问道：“道爷我记不大清，小娘子可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