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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花不好养(两相错之五)(9)

“你要去干嘛啊?”

“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

“喂,我不是小孩。”她才比他小八岁而已。

郑英杰又放下一张钞票,“再去买个蛋糕吃总可以了吧?乖一点,不要乱跑。”

成功安顿好妹妹后,郑英杰重返女孩们往喷泉中丢课本的事件现场。

其实郑英杰并不是个爱见义勇为的人。正相反,但凡第一眼见到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帅气的小痞子,虽然他没有配戴任何的配饰,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很旧,可他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戾气,结实的体格、黑亮的头发、黝黑的皮肤,还有那英俊却难掩粗狂的五官,使得他即使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会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所以郑英杰虽然从没做过坏事,但他却总会遇到莫名其妙就把小孩子吓哭的状况。

这回郑英杰会出手帮忙,完全是看在唐易臣的面子上,他们好歹是朋友。上回他坐视不理是因为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唐易臣的妹妹,那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郑英杰走上前,只随便说了几句狠话,皱了几下眉头,就把那几个女孩吓得落荒而逃,临走之前,还连连保证不敢再欺负唐唯一。

不到两分钟,事情就解决。接下来,郑英杰跳进喷泉哩,将漂得到处都是的文具、书本一一捞起来,胡乱地塞回到书包内,帮唐唯一捞回书包后再去接他妹妹。当时郑樱琪的奶茶还没有喝完,而她也没有用那张钞票点蛋糕吃。

回家给郑樱琪热好饭之后,闲不住的郑英杰出门送书包。还是在那条林荫路上,还是在唐唯一被几个女孩欺负的地方,他看到唐唯一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家。该不会是书包丢了,不敢回家吧?

揣着满腔疑惑,郑英杰加快了车速,然后到她面前猛地刹车,车轮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唐唯一立刻抬头,水眸瞬间瞠大。又是他。

这种看到色狼似的眼神,真是令人不爽啊。郑英杰不由得也冷下脸,他自认为当时他只是面无表情而已,却不知那张臭脸在唐唯一看来有多吓人。

郑英杰避开她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探手朝车篮摸去,本想把书包丢给她就立刻闪人,甚至不妄想她能感谢自己。可谁知他的手还没摸到书包,唐唯一忽然转头就跑,并且还是往与唐家相反的方向跑去。

搞什么啊?郑英杰被她弄得满头雾水,忍不住掉转车头追上去,“跑什么?”他在后面喊道:“书包还你啊!”

可唐唯一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拚命地将她长跑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不管不顾地就向前冲,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对唐唯一而言,郑英杰就是鬼。这个男人上回在她被欺负后就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到家门口,这次又拎着她才被那伙人抢走的书包出现在这里。所以唐唯一认定,他是那帮不良少女找来的流氓帮手。他要干什么,他会不会打劫她?会不会殴打她?会不会强奸她?这些念头令她的冷汗冒出一层又一层,瞬间将衬衫浸湿。

不论怎么伪装,唐唯一毕竟才十三岁,加之在父母的严格教育下,自我保护意识已经强烈到草木皆兵的程度,遇到几个不良少女她尚可维持冷静,可当真的有一个看起来又高又壮又凶狠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时,她也绷不住了。

手足无措的唐唯一在看到郑英杰伸手往车篮而去的时候,误以为他要拿凶器、迷药之类的东西,当即被吓得大脑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她要怕死了,却不敢把这个坏蛋往家里引,于是只好一股脑地往前冲,在看到人之后立刻扑上去喊救命。

第九章

“救命,这个人……”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个人要强奸我!”

追在后头的郑英杰闻言,差点就从车上栽下来。强奸她,有没有搞错?这个天大的乌龙,害得郑英杰在警察局蹲了一宿。最后还是唐易臣出面,解开了误会,帮他洗涮冤屈。

“她可是把你害得很惨呢。”思及往事,郑樱琪不由得摇头唏嘘。她记得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是有许多不知情的人误会她大哥是强奸犯。直到她去台中上了几年大学,她大哥也跟过去工作几年后,他们再搬回到小镇上时,当年那件事才被大家淡忘。

“所以我昨天差点公报私仇,把她送进警察局。”现在想想忽然有些后悔呢。郑英杰恶劣地想。

“怎么会遇到她?他们一家人不是很多年前就搬走了吗?”郑樱琪疑惑地道。

郑英杰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见他不愿多说,郑樱琪也没再追问,转而开起玩笑,“那看样子,她现在改变了不少,起码你现在还好好地待在家里,没有被告强奸。”

郑英杰不太赞同地哼笑几声,但他昨晚的倒楣程度可不比被告强奸低。不过唐唯一现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准确地说,原来她是什么样,郑英杰并不清楚。他们的交集短暂又不太愉快,并且在那件事之后不久,唐家就搬去台北了,所以到现在十几年,他们都没再见过面,而且唐唯一肯定也早就忘记他了。

而郑英杰对她的那些厌恶与记恨,也早被时光消磨殆尽,唯一沉淀下来的,竟然只有她独自蹲在林荫道上,抱著书包悄悄抹眼泪的样子,那样脆弱却又倔强。当时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少女纤细的肩头上,将她的身影在地上拉长,看起来清清瘦瘦的。

唐唯一站在警察局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除却隔天来备案外,她又另外再跑了三回警察局,可回回郑英杰都刚好不在。虽然从别的警察那里得知他是警官,公务繁忙也是正常,但唐唯一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会不会是在躲着她呢?

也难怪唐唯一会萌生这种念头,毕竟那晚她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对方不想再见她也是正常,可是她只是想和他道个谢而已。

记忆回到半个月前的那个早上,唐唯一因为宿醉的头痛而醒来。她坐在卧室的大床上,蓬头垢面、满身酒气。她在被身上的味道熏了五分钟后,昨夜的荒唐记忆才一点点地涌回来,而羞窘的红晕也随着记忆的回溯,一寸一寸地在脸颊上蔓延。她那些凌乱、破碎又模糊的记忆片段,终于在脑海中拚凑完整。

从鼓足勇气踏入酒吧,到在自己的卧室里迷糊睡去。唐唯一无奈地发现她在过去三十年里做过的荒唐事加在一起,都不如在昨晚短短几个小时里做得多。

她记得自己被流氓拉走,又被郑英杰所救。事情发生到这里,丢人的程度尚可被接受。不过接下来的事……她吐他一身,和他吵架,又推他、强吻他,然后又求他留下……越想越羞愧,她忍不住又栽回床上,用被子遮去自己的哀号。

唐唯一用了半小时来调整好心态,又洗了满,换了衣服后才离开房间。她小心翼翼地在公寓里转了一圈后,才发现郑英杰已经离开了。她刚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发现厨房里还残留着热度的白粥,他居然还帮她煮了粥。

清淡、醇香的味道飘入鼻间,因惊讶与羞愧而暂时停摆的感官才得以恢复,唐唯一摸摸肚子,终于反应过来她其实饿得要命。她取来长久不用的碗筷洗好、摆好,再给自己盛一小碗白粥。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在餐桌前坐正,盯着那碗粥静默了几秒钟后,才迟疑地用汤匙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温热、软糯的白粥送入口腔的那一瞬间,她竟满足得想要叹息,怎么会这么好吃?她一汤匙接着一汤匙,几乎都不用思考,五分钟还不到,一碗白粥就已经见底。连喝两大碗粥后,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接着又心情大好地煮了杯咖啡喝。

那时她坐在餐桌前,望着面前的空碗,喝着杯中浓香的咖啡,忽然感受到了数月间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那些不甘、那些愤怒,似乎都在这瞬间消散。尽管不可能立刻释怀,但起码在这一刻,她暂时放下了。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虽然昨晚的记忆让她无地自容、羞愧不安,但同时又觉得好放松,仿佛释放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