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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186)

克劳斯为她拉开车门,帮她关上。

克劳斯微笑着说:“再见。”

景玉严格地回答:“再见,克劳斯先生。”

她目不斜视,像一位高傲的淑女,平视前方。

唯独胸口剧烈的起伏暴露了她的内心。

一直到傍晚,埃森先生才回来。

他有着和克劳斯同样的卷发和绿色眼睛,只不过因为上了年纪,眼神更加锐利,好像随时能冲下来捕食的鹰。

眼睛和脸上也有着严肃的皱纹,埃森先生并不擅长扮演一个慈祥的老人。

即使上了年纪,威严也比和蔼更多。

克劳斯原本正在阅读,听到声音的瞬间,他皱起眉,一言不发,合拢书,转身就走。

埃森先生叫他:“克劳斯。”

克劳斯没有停下。

他又叫一声,着重,用了全名:“克劳斯·约格·埃森。”

德国人在愤怒的时候并不会高声说话,而是用着具备警告意味的低声线。

佣人缄默,安静飞快地整理着桌子、收拾着刚才克劳斯用过的杯子。

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悄声迅速离开。

克劳斯站在台阶下,转身看向埃森先生。

埃森先生看上去有些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灯光下有一道浓重的阴影,头发也不如以前那样明亮。

他已经老了。

“你需要一个继承人,”埃森简短地告诉克劳斯,“那个中国女孩不错,我认为可以。”

克劳斯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我想我应该和您说过,”克劳斯说,“未来五年,我都没有孕育后代的计划。”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埃森睁开眼睛,告诉克劳斯,“你已经出生了。”

“然后呢?”克劳斯平静地问,“让一个基督教信徒怀孕,让她不能违背教义堕胎,只能隐瞒家人偷偷生下孩子?让这个孩子被人欺负、殴打甚至差点……”

他顿了顿。

克劳斯先生有着令人称赞的金色头发和绿色眼睛,这被人所推崇的、最为美丽的发色瞳色象征,但是在他人生中的前七年,却让克劳斯吃尽苦头。

为了反抗被卖到某些邪恶的小岛上,克劳斯自己偷偷割掉自己的头发,和人打架,装作患有癫狂的疾病。

他曾经深深憎恶过给他带来不幸的头发和眼睛。

以及那些审视的目光。

成年后的克劳斯,要求其他人必须称呼他为“您”。

不允许旁人的触碰。

克劳斯对埃森说:“我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历这些。”

埃森先生站在下面,他发现克劳斯已经这样高了。

当初那个衣衫褴褛、脸肿到看不清容貌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够站在高处与他谈判了。

埃森先生说:“足够的金钱能够让她留在你身边,为你生孩子,这没什么不好。”

“留不住,”克劳斯笑了一下,他握着书,“我比您更希望她贪财。”

这样说完之后,克劳斯转身上了楼。

作为埃森先生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继承者,克劳斯不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来进行联姻。

埃森家族的继承人一直具备可以自由选择婚姻的底气。

但历代的继承人,也有着他们各自的烦恼。

譬如埃森先生错过他的挚爱,余生的忏悔并没有收到任何宽恕。

譬如克劳斯先生,一周过后,仍旧没有接到景玉小姐的约会短信。

她似乎忘记了。

有了克劳斯的电话,汉娜女士很顺利地帮助景玉达成了她的心愿,但一心一意忙碌于事业的景玉,在分泌的荷尔蒙和多巴胺使用完毕后,在没有生理方面需求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联系克劳斯约会的意思。

克劳斯不得不主动拨打她的电话。

还好。

她很快就接起来。

“克劳斯先生?”

景玉背景音嘈杂,音乐声很大,她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往前走:“有什么事情吗?”

克劳斯听到了交谈声,零散的音乐,和打哈欠的声音,还有些凌乱的、醉醺醺的酒鬼冒出的声音。

她应该去了卫生间。

已经十二点了。

龙还在酒吧中快乐。

完全不在意空巢的魔王。

克劳斯平静地告诉她:“你最近怎么没有和我联系?”

景玉打了个哈欠:“嗯?可能有点忙?”

“事情都解决了吗?”

“是的,托您的福。”

“那你现在正忙什么?”

“……”

“利用完就走,这是你的习惯吗?”

“……”

景玉不说话了。

克劳斯温和地给予她提醒:“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刚刚学到一个中文成语,很适合现在的你,你猜猜是什么?”

——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