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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拯救谁(82)

他把碗筷递到言默面前,却见言默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就只是盯着他缠着绷带的手。

他发现她在看什么,只是无所谓地笑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她说话的声音那么清,带着微凉的寒意。

谢铮愣了下,看着言默又开始沉默不语的样子试图安慰道:“只是小伤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言默转过头,视线望向不远处吧台,现在那里已经被清扫干净了,可是,就着灯光,依旧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光洁的地板上那几个丑陋醒目的疤痕。

“其实,我也没想到,冰冷如水的左言默爆发起来比原子弹还厉害。”谢铮看着一点点暗沉下去的言默,清咳一下转移了话锋,“今天的鱼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应该还是比较Very good的。”

“昨晚,我一辈子都会记着的。”

餐厅的落地窗微微敞开,洁白的飘纱层层随风叠荡,偶有一角搭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知。傍晚,橘色的阳光朦胧了她陷入沉思的苍白面孔,可依旧美不胜收。

谢铮不知不觉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她,和昨晚的泪流不止不同,和昨晚的歇斯底里不同,和昨晚令人不知所措的那个她不同,今天的她仿佛又回复成为那个安静沉默的左言默,却又仿佛不是以前那个淡定自若的左言默。

有什么变了,有什么无法挽回了,有什么在一夜之间颠覆了过去。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得意洋洋却又掩不住地兴高采烈地带着她参加高中同学会,可以说是把他们的恋情第一次昭告了天下。当高中那些同学看到他们手牵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是的,三年的追逐中,他们就像是在做一场游戏,他不断进取,不肯放弃,她却小心翼翼,步步后退,而终于在这场游戏中他们没有人是输家,收获了爱情的,都是胜者。

只是,当她站在那个他面前时,固执地微笑着却又连续不断地落下颗颗晶莹的泪珠时,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幸福的笑容,烟消云散后换上的是一幅有些不耐又有些冷漠的面孔,虽然他也在笑,可是那笑里隐藏的一种可以将她瞬间击倒的陌生和生疏。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到左言默也会有脆弱得想要倒下的一面。

只是,在这个地方,她不能。

南宫原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给了她一个微笑,有些玩世不恭地回应道:“确实,有段日子没见了,你过得还不错吧。”

她不是言情剧里的小女生,不会疯狂地摇头然后一遍遍地对自己否认:这不可能,这不是他,他不可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很清醒,完全收到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时隔两年后他的开场白会是这样。

“原,你认识言默?”Abbey似乎有些吃惊。

“哦,高中同学。”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总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围观的人逐渐真多,她可以感受到周围的那些热气,只是她更能体会到自己全身如坠冰窖那般的刺骨寒冷。

Abbey一下子有些咄咄逼人:“她说很想你,怎么会只是高中同学?”

“好了好了,是有过一段过去,可是过去的事哪记得那么清楚。”他甚至不再看她,反身揽过Abbey的肩好言相劝,“乖,不要多想。”

可是Abbey的一双眼睛还是一刻不放松地瞪着言默,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眼泪就像是止不住的清泉,一点点从她的身体中流出,慢慢将她的身体里的水分抽离。从头到尾,她除了第一句话之后就一直无法开口,不是不想,而是那种刺入骨髓的悲切哽在喉头,让她无法再次发出声音。

依照她的个性,她可以先给他一巴掌,扇掉他没心没肺的表情,然后用她最冰冷的眼神,最严酷的语言刺激他,质问他。但是,因为从未想过他会背叛,所以此刻遭到的措手不及让她不知道给如何应对,她唯有凭着本能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依旧是左氏风格的冷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滑稽可笑,一边哭却还一边强迫自己冷静地发问,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全身上下就连毛细孔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只是想知道这一年,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有大半年了吧。”他拿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点上,抬头望着远处,却不肯看她。

“这算什么?”

他拿烟的手微微一顿,然而又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可笑一般,反问道:“你觉的呢?左言默小姐冰雪聪明,不会是要我亲口说出来吧。”

“南宫原,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欠揍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铮挺身上前护在言默面前,冷笑着看着南宫原。

“新的护花使者?我早就看出来你对她有意思了,现在我不要了,你可以接手了,”南宫原轻蔑地笑了笑,看着谢铮却对言默了然道,“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会受打击,现在看来你已经准备好疗伤的工具了,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你不配做男人。”谢铮摇摇头,笑着开始卷袖子,“不过,能惹我生气,你也算是个人物。”

Abbey已经开始尖叫,好像一场血战就要上演。场内高热的气氛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可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拉住了谢铮。

他回头,看见脸色已经苍白如雪的言默紧紧拉住他的袖口。

“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她鼓起惊人的勇气,直视南宫原的眼眸说。

“不愧是左言默,面对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不过,”他突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有些残忍的毫不留情地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谈了,我现在很清醒,我厌烦了你的调调,左大小姐,我们玩完了。”

言默的脸色可以算得上恐怖,毫无血色的脸像是一块白色的底布,照射在她脸上五颜六色的光束制造出让人害怕的妖异效果。她美丽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吸了口气,压着不断上涌的情绪,说:“我一直在等,等了一年,等了两年,我一直在等,你以为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结这一切吗?”有眼泪又要滑落,她飞快地闭上眼,却赶不及泪水滑落的速度,“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背后的人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有Abbey不停的追问声。她脚步虚浮地走出VICTORY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有人跟在她身后,她一瞬间抱着幻想转过头,却看见谢铮小跑着赶了上来。

“是我。”他似乎看出了她眼里那一瞬间的期待。

言默像是失了神似的看着他,喃喃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喝酒?我太清醒了,我不想这么清醒。”

他看着这样的她,心里莫名地难过起来。轻叹一声,说:“你跟我来。”

那一夜是她的梦魇,在她心上烙下了丑陋的疤痕。

她在谢铮家里几乎打开了他私藏的所有的酒,像是着了魔似的一瓶瓶喝。

他上前劝阻,被她一把推开,推搡中她砸破了酒瓶,昂贵的液体四处横流,尖锐的碎片刺伤了他的手。

他没有办法阻止她。

失去了冷静和理智的她终于扯下一直强忍悲痛的面具,用他从未见过的疯狂地拽着他的衣领哭喊着:我把我的一切都赌在了他身上,为什么他要在拯救我之后,在我以为我可以很幸福,以为自己赢得了一生的时候再次把我打回地狱!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还是他一点都不知道,我那么那么爱他。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任凭她把自己的脖子勒得生疼,让自己手上的血一点点的流,咬着牙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边,心情复杂。

这是一支骄傲的百合,洁白无瑕,纯净清透,高贵典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然,就是这样一支百合也有弯折的时候——当她的心,受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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