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猜猜我有多爱你/吻香(40)

“……哦。”符晓也很清楚,章唯一不仅是她的老师,也是公司香水部门所有调香师的“老大”。章唯一手下有几十个调香师,他不会无端偏袒自己的学生。在被找到确定有罪的证据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然而,符晓有种预感——就是她讲的没有错。

她的预感一向很准。

符晓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她憋着一股气回到了实验室。

章唯一说:“琢磨下新的创意吧,也许佳人会延后收样的时间。”

“不会的。”

“……”章唯一叹了一口气,“那么就完善一下这个吧,尽量改得符合要求。可以两边同时进行,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

符晓觉得胸口像有一团火球在燃烧,随时都可能爆裂开。实验室的白砖白墙,此时显得那么刺目。

她其实已经确定了怀疑对象,但那目前不是重点。

她不服气。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可以掌控未来。此时被人背后捅刀,她就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了吗?开啥玩笑。

符晓想到了沈懿行。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会找出办法来——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必力劈混沌,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于大千世界之渺渺一隅。

那么她呢?

脑袋中又忽然闪过“诗经·国风”项目中的尤思卿。那时,在截止前一周,尤思卿突然有了个她认为更好的创意,于是全部扔了重做,虽然任凭她怎么赶,最后终究是没赶上,提交的样品有点糙,味道转换不够细致。

当时尤思卿只有一周了,而且,她还是主动选择重制的。

但是,她有整整三周,而且她不得不重制。

章唯一说她们俩是对手。对手的话……她哪里能就此退缩。

“……”符晓看了看她手里面的初样——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正闪着银光,那些弯弯绕绕的银白色的光,好像是一些正在微笑的唇角。

片刻之后,符晓将它猛地摔在实验室的地上!

只听“哗”的一声,瓶子被她摔得粉碎,玻璃碎屑甚至崩飞到了房间四角!

液体顺着地砖缝隙流动,汩汩地在尘土中挣动着。

章唯一讶异地问:“符晓?”

发泄过后,符晓觉得那股焦躁褪去很多。

将样品狠狠地摔在地上,似乎能坚定她刚刚下的决心。

符晓抬起头,说:“我要重做一个,就在这三周内。”

“重做?”章唯一说,“你还是个新人。虽然说是单花味道,但也需要很多‘配角’。没有层次的香水是拿不出手的,那只会使你自己变成行业的笑话。”

“我要重做。”符晓回答,“按新方向去改旧的,无论如何不会完美,因为旧的创意不是为它而生。我不想动它了。与其做出个半吊子,我宁可去搏上一把,看自己能将自己逼到什么程度。”旧的没有希望,符晓不想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而在它上面浪费时间——那是自欺欺人。

“好吧。”章唯一将脚底下的碎片踢到一堆,“把地擦了。”

“是……”符晓立刻怂了。

“不过,你不该摔它的,也许佳人过两天又把方向换回来了。”

“我还有配方呀。让配香员再配一瓶不就好了?”

“嗯。”

几秒钟后,章唯一又问符晓道:“单花创意……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刚才突然有了一点。”单花创意与“十二月花神”完全不同,她要完全抛弃“十二月花神”的影响。

“用什么花?玫瑰?百合?”

“不是。”符晓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着光,又恢复了往日时的神采,“朱槿。”

“……扶桑花?”

“嗯。”朱瑾,又名扶桑花、佛槿、中国蔷薇,由于花大多为红色,中国也有一些地方称其为大红花,即使它也有粉色、黄色等诸多品种。

“扶桑花,”章唯一说,“很奇怪,气味倒是好闻。”

“是很奇怪。”符晓回答,“可我觉得,玫瑰、百合,大概是有些过时了。”

“什么意思?”

“我刚才一直都在想,女人花女人花……为什么说女人像花?无非是因为‘美丽’二字吧。”

“当然。”

“可是仔细想想,‘花’指的其实是青春。没人会觉得年纪大的女人还像花。花的美丽有限,最长不过能开百日,之后便会迅速地枯萎和衰败了。在大众的眼中,女人也是这样,青春短暂,韶华易逝。说起‘女人花’三个字,一般人都会想起梅艳芳的那首歌吧,我记得其中有一句就是‘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

“……嗯?”

“我想用扶桑花。”符晓又重复了一遍,“花大色艳,花期全年,永远都在盛开。”

“……”

“我是觉得,顾客应该对于‘像玫瑰’、‘像百合’很麻木了。是不是能……对顾客说,你在漫长的时光里,都像是花一样。”

第33章 “女人花”(三)

章唯一愣了下, 而后重复了遍:“漫长的时光里, 都像是花一样?”

“对。”符晓回答, “又大又艳, 一生都是美丽的。而且,朱瑾也叫‘中国玫瑰’, 我想也比较容易被市场接受。”欧洲没有原生朱瑾, 因此,欧洲人在十七世纪的大航海时代中看见朱瑾时, 因其艳红、多瓣、酷似玫瑰花的外型而称其为“中国玫瑰”。“中国玫瑰”味的香水, 显得不会那么奇怪。

对花, 符晓总是很懂。

章唯一道:“我不知道别人如何, 我觉得还挺感动的,做来试试。”

“好咯!”符晓说完转身便往实验台跑。

“回来。”章唯一的眸子向地下飘了飘,“把地擦了。”

“是……”符晓连忙出门拿来工具,将实验室地砖上的碎玻璃全部都扫了,又用拖布吭哧吭哧地拖, 拖了十来遍,屋子里却依然有股香水味。整整一瓶香水被打翻在地上, 味道有多浓烈是可想而知的。

章唯一冷笑道:“让你手欠砸香水瓶。”

“……”

“擦完地就工作去吧。”

“嗯。”

符晓又是查了很多文献, 越查, 便越喜欢这种植物。

比如, “扶桑”,名字最早见于《山海经》,是传说当中太阳栖息的通天神木, 因此才有“日出扶桑”这个词。屈原在《九歌东君》中便曾经写到过“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虽说后来朱瑾的古代正式名“佛桑”被《太平广记》抄误为“弗桑”,又再因为同音而变成了“扶桑”,其实与《山海经》里边的“扶桑”不应当通用,但在这款香水的制作上,却是个美丽的误用——“太阳栖息的通天神木上的花”,多好,像是在说,女人的一生也像是太阳一样,永远光芒闪烁。

扶桑花本身就是香料的一种,肯定要被当作主要香料,符晓需要思考的是它的搭配以及各种配方的所占比。

为了能令味道更加细腻,符晓几乎住实验室里了。她周一周三周五会回家,周二周四便在沙发上睡,大约睡四个小时觉之后爬起来继续摆弄。

因为只剩三周时间,她想尽力再拼一拼——如果最后交半成品,那还不如根本不做……还是咬咬牙,交个好的吧,反正三周时间过起来也是很快的。

配香员每天陪她到八点,而后便会打卡下班,因此,八点之后符晓只能自己动手配制香水,不过她也已经足够感激公司的配香员,毕竟对于一般的人来说上班上到八点已然不易。

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晚上,符晓会打电话给沈懿行——沈懿行通常也在公司里为他的那些药品忙活着。

两个人都开着免提,但是也不大聊,只是把手机放桌上,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某天,两人又是这样。

符晓配着配着,突然喊了一句:“懿行。”

沈懿行立刻答应了:“嗯?”

“嘻嘻,没事,”符晓逗对方说,“叫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