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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151)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张景澈平静地看着他:“如果战报根本传不到京城呢?”

杨帆听明白他的暗示,微微抽了口凉气。

张景澈离京多年,对朝中局势依旧了如指掌,杨帆隐约猜测,当年留在京中的幽云卫,有人一直在和张景澈保持联系。

杨帆天生待不住,在帐房里又忍了三天,忍到伤处收口,终于忍无可忍。张景澈拿他没辙,只得给定边侯换了副面孔,两人都做寻常行商打扮,在齐达勒互市四处转悠。

“中原的盐铁都是禁售品,但是在齐达勒,你只要有门路、肯出价钱,想要多少都能买到,”张景澈说,“这也是胡商喜欢来齐达勒换货的原因,能来这里交易的人,各个出手阔绰,背后更是牵了无数条线……远舟之所以冒险深入虎穴,怕是也想来这儿碰碰运气,淘换些粮食回去吧?”

杨帆知道瞒不过他,也压根不打算隐瞒:“可不是……原本听说张公子是商会魁首,还想抱你的大腿,谁知张公子忒小气,拿几盏孔明灯就把我打发了,连一二百万辆银子都舍不得出。”

张景澈被他气笑了,瞅着周遭没人,在定边侯耳朵上揪了下:“不知好歹的,你以为我手头上的活钱都去哪了?粮车已经置办得七七八八,等侯爷回到西北大营时,西北大营的将士们应该已经吃饱肚子了。”

杨帆习惯了一个人孤军奋战,西北驻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和前程压在他肩上,他必须每时每刻都绷得很紧。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了“并肩作战”的感觉,这些年无从倾诉的委屈和苦楚,被另一个人毫无芥蒂地全盘接收了。

比起森严雄伟的城郭,齐达勒更像是草原部族的聚居地,散落各处的帐篷看似凌乱,其实颇有章法——最外围是商队营地,往里才是真正交易的地方。林立的帐篷遮天蔽日,迎面而来的沙风中裹挟着马粪和汗渍的味道,听到辘辘的马车声,牲畜和胡商同时扭过头,仿佛野狼盯着误闯领地的同类,虎视眈眈地盯着突然出现的不速客。

马车车门打开,张景澈和杨帆先后下车。只听帐帘“哗啦”一响,交易的大帐里迎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子,正是当初在高昌古城主持竞宝大会的梅霓雅。她面朝两人,盈盈下拜:“主子,何老板已经到了。”

杨帆跟着张景澈走进大帐,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他在军中鲜少沾酒,此时不由垂涎三尺:“这是马奶酒的香味吧?别的不用说,先给我……”

话因未落,就被张景澈打断了:“你有伤在身,不能饮酒,顶多喝碗奶茶。”

杨帆一双眼睛瞪成铜铃:“都忍了这么久,还要忍?老子嘴里都淡出鸟了,再忍,我干脆当和尚算了!”

张景澈皱了皱眉,终究扛不住定边侯撒泼耍赖的能耐:“……只能喝一杯。”

杨帆冲他打了个响指。

帐篷里早就备好了酒宴,裹着皮裘的青年长身而起,对张景澈拱手作礼:“张公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

青年岁数不大,看着比张景澈年长不了多少,生得风神俊朗,不像铜臭满身的行商,倒是更有几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派头。

张景澈握着折扇,对他回了一礼:“何老板,久仰。”

何老板大名何翎,祖籍宝鸡,在当地也是数得着的名门望族。这位何公子来头不小,身世却有些坎坷,他并非本家嫡系,而是何老爷小妾所生,在家中原本不受待见。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年长他三个月的嫡兄出海经商时,不幸遭遇风暴,居然一命呜呼了。

这对何老爷的发妻是个巨大的打击,从此一病不起,没两年便撒手人寰。何老板没了辙,只能将偌大的家业交到这个庶子手里。原也不指望他怎样,能保住现有的家业就行,谁知这个庶出的小儿子非但承担起何家家业,还青出于蓝,将家业经营得越发红火。

由此可见,这位何公子也是个能人,可惜太能耐了,区区一个何家容不下他海纳百川的心胸,只能将目光转向更西边。

“早就听闻张魁首在西域商路上的作为,在下一直想见您一面,”何翎微笑道,“相逢即是缘,这顿我做东,张魁首在齐达勒期间,一应住行都包在我何某的账上,您只管尽兴。”

梅霓雅捧起酒壶,给张景澈满斟一杯,趁机低声道:“婢子已经探听过,齐达勒能兴办互市,这位何老板居功至伟……他对西域商道觊觎已久,主子千万要小心。”

张景澈不动声色,手中折扇轻转,在定边侯偷摸去端酒碗的手背上敲了下:“……一口!”

杨帆瞪圆了眼:“刚才不还是一杯,怎么又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