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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57)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其实家将说的没错,这一带被山洪冲垮了路,到处都是碎石断木,攀爬起来甚是艰难。幸而杨帆见识过北疆的大漠风沙,不曾将这点险阻放在心上,一马当先的在前开路,连身手矫健的幽云卫统领都落后一射之地。

然而走得太快,麻烦也来了,眼看爬到半山腰,杨帆突然心生异样,那一刻,他遵循了本能的反应,不顾一切地纵身扑出,顺势滚出五六丈开外,只听身后隆隆闷响,却是吸饱了雨水的泥土撑不住山石,山呼海啸般而下,将一行人冲成两段。

家将首领吓了一跳,心脏好悬停摆:“侯爷!”

这一股塌方持续了数息时间,好不容易尘埃落定,被隔成两段的山道另一端终于传来杨帆的声音:“……没事,就是滑了一跤,蹭破了一点油皮。”

家将首领差点迸出来的一颗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山道被封,一干家将只得绕路而行,这一耽搁,便是大半个时辰。杨帆不耐烦等着,沿途留下指路标识,单枪匹马往山林深处而去。

他急着赶路,人却始终警醒着,脑子里一根弦随时随地绷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行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杨帆骤然刹住脚步,抬手拨开道旁灌木,只见山石棱角上挂着一块破碎的布料。

杨帆将那布料扯在手里,发现只是普通的粗麻,正待撂到一旁,转念突然想起,此地深入山林、路途艰险,寻常流民就算慌不择路,也不可能逃窜到这里。

他低头打量碎布,就见上面用锋锐的利器划了几道,细细拼在一起,正是一个“张”字。

“是他!”杨帆悬了半日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少许,长出一口气地想,“这是他留下的记号……至少,山洪爆发时,那小子还活着!”

他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风一样掠过林间,堪堪挨到树林边缘,忽听前方传来隐约的呼喝声。杨帆心念电转,人已拔身而起,在树干上借力连点,轻轻巧巧地跃上枝头。他分开茂密的树冠,从枝叶缝隙中往外窥探,只见林外不知从哪冒出一股黑衣人,站在崖边探头探脑,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杨帆只瞧过一眼,就肯定了心中揣测——是东瀛人!

“不会有错的,瞧这些人的身形举止,分明是倭人,多半是那伙倭寇的漏网之鱼!”定边侯飞快盘算,“真是奇了怪了,这帮人的老窝都被端了,不赶紧跑路逃命,怎么流窜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里,定边侯不由往前凑了凑,想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一干倭寇大约也没想到,这荒山野岭会有人盯着,说起话来粗声大气,毫无顾虑:“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小子应该死定了吧?”

“那小子活该!自己找死,怪得了谁?”

“还是下去看看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给那小子趁机溜了!”

倭人们用东瀛话骂骂咧咧,杨帆虽然不大会说,光听还是能听个八九不离十。一行人沿着山崖转了半个圈,渐渐往崖底去了,杨帆这才从树上跳下,三步并两步地窜到崖边,探头张望一眼,只见底下刚下过雨,云遮雾绕的,不知有多深。

杨帆登时头皮发麻,心说:不是吧?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定边侯是个混不吝,脾气上来,老天都能捅个窟窿。眼看已经没了影,他干脆另辟蹊径,从崖顶找来一截山藤,运劲绷了下,觉得还算结实,于是将山藤绑在临崖的山石上,自己拽着绳头,三下五除二溜下了十来丈高。

由此可见,这定边侯从小就是爬树溜猴的主,虽说年岁渐长,看着稳重了不少,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崖底是一带山涧,此时正值桃花汛的时节,溪水凑成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往下奔淌。越挨近崖底,山石上生满青苔,越是滑不溜脚,几乎没有借力的地方。杨帆一步三滑,不留神失了手,从山崖上连滚带爬地栽下来,裹了一身淤泥,成了个灰头土脸的泥猴。

杨帆虽在西北边关磋磨多年,到底是京中长大的贵胄,眼看自己滚了一身泥,恨不能跟这身皮囊拆伙,兜着三魂七魄图个清净。他左右张望一匝,只听周遭静悄悄的,方圆十来丈内再无第二个活物,于是将脏污的衣袍脱下,分开灌木树杈,就要往溪水里跳——

一道疾风就在这时直奔脑后而来,杨帆心头倏凛,侧身闪过,头也不回地扭住那人手腕,情急之下用上了分筋错骨的手法,只听一声脆响,那人手腕被他拧脱了臼,他闷哼一声,却是不依不饶,握着匕首当空斩落!

杨帆劈手夺了匕首,本可顺势捅他个透明窟窿,却在电光火石间听出了那人声音,蓄足的力道登时散了。他好不容易收住势头,半晌,惊疑不定地问道:“明……明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