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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7)

作者: 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那人从帘后探出半张脸,对定边侯点了点头:“杨侯,劳烦跑这一趟。”

马车里的人有一副极其出挑的相貌,却换不回定边侯一个笑脸,杨帆眼底倒映着风雪,冷意昭然若揭:“听说你被北勒人折腾的不轻,怎么,这样都没死成?”

韩洵勃然变色,唯恐这看不对眼的两位上演一出“将相掐”,马车里的男人却不愠不怒:“托杨侯的福,总算全身而退。”

杨帆冷哼一声:“跟我可没关系……要不是京里发了话,说你这一遭劳苦功高,要我无论如何保你一条性命,本侯才懒得理会你的死活!”

马车里的男人点了点头,居然当真了:“如此说来,在下也不必记着侯爷的救命之恩了!”

杨帆:“……”

定边侯一口钢牙咬得嘎嘣响,恨不能拿马鞭多给他添几道彩,一旁的韩洵瞧着不妙,忙打圆场道:“杨帅,我家大人伤得不轻,人有些不清醒……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杨帅担待。”

杨帆也不至于在冰天雪地里跟个伤患一般见识,他用鼻子喷了一声,自顾自地掉转马头:“回营!”

黑甲轻骑如扑食的饿虎一般,将马车护卫在中央,风卷残云似的去了。

马车里的男人姓张,名景澈,身份颇有些一言难尽。在他假扮商队、潜入北勒之前,对外的身份是“东宫幕僚”——当然,在定边侯这等与太子一起长大的心腹重臣眼里,所谓的“幕僚”和“内宠”没什么分别。

尤其是,他还天生一副极出挑的相貌。

可就是这个内宠,一手创建了隐身黑暗的密探组织“幽云”,在日前的大战中落下了定鼎胜负的一子。

这让一心看笑话的定边侯颇有些另眼相看。

不管怎么说,大殷密探平安归来,东宫心满意足,北勒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候在大帐中的巴萨尔纵然万般不愿,也只能在盟书上签字画押。

至此,这场经年日久的战事终于圆满落幕。

杨帆没耐心和北勒人敷衍,待得巴萨尔签下盟书,便将一干使节丢给卓九思去玩耍。他自己闲来无事,在营里信步溜达,冷不防一抬头,就见韩洵端着瓷碗,步履匆匆的进了营帐。

杨帆鼻子抽动了下,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眉心微微一动。

杨帆不好和张景澈走得太近——他俩虽都是东宫心腹,却一个掌着兵权,一个管着密探,交情太深,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更重要的是,杨帆不待见张景澈,姓张的也未必看得起武夫出身、不学无术的定边侯,彼此看不对眼,自然没必要深交。

然而眼下情形又有些不同,此次殷军大胜,纵然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幽云终归是居功至伟。不管杨帆多瞧不上姓张的,情面上总得敷衍一二。

定边侯鬼使神差地走到帐前,守在门口的侍卫认出他,正要行礼通报,却被杨帆挥手屏退。他掀开半边帘字,就听里头传出韩洵的惊呼声:“主子,您这伤……怎么都烂了!”

杨帆脚步一顿,站住了。

片刻后,帐里传出张景澈隐忍的话音:“北勒人的手段,左不过那些花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一旁有人颤巍巍地开口,听着像是军医:“大人的伤势已经化脓,要想痊愈,怕是得剜去腐肉,再用淡盐水清洗干净!”

韩洵倒吸一口凉气:“背上的伤口已经烂成一片,都剜了……怕不是要见骨?”

张景澈语气淡淡的,透着些许无所谓,仿佛那腐烂的伤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无妨,就都剜了吧!”

韩洵有些犹豫:“这哪受的住?大人,卑职听说太医院有凝神止痛的丸药,对外伤最有效不过。虽然那药金贵……可杨帅保不准有!要不,卑职去问问杨帅?”

张景澈漫不经心地否了他的提议:“不必,就这么动手吧!”

杨帆摸了摸胸口,用鼻子喷了口气。

凝神止痛的丸药他确实有,现在就揣在怀里,本打算做个顺水人影,谁知那姓张的小子死鸭子嘴硬,宁可效仿前人刮骨疗毒,也不肯向定边侯主动示好。

“好像本侯求着你似的!”杨帆没好气地想,“不找我拉倒,本侯权当不知道这事,最好痛死你个奸佞小人,省得回到京中狐媚惑主!”

想到这里,杨帆十分心安理得地转过身,甩着子虚乌有的大尾巴,一摇三晃地走了。

北勒和大殷签订盟书,杨帆却不能立刻回京,作为三军主帅,他要收拾善后,要妥善安顿伤兵和俘虏,要盯着北勒交齐约定好的岁贡,虽说有卓九思帮着分担,他这个定边侯总不能躲懒不露面。

待得诸事暂毕,这个年关也过的差不多,转眼到了承平二十三年的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