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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1095)

他面上全是笑容,脸上都是红晕。

芳菲本来一直在愤怒里,但是,当她看到他脸上的这种红晕时,暗暗吃了一惊。一时,也顾不得愤怒,几步走到床边,拉住了他的手。

软玉温香握住,弘文帝大喜,眼睛睁开,非常明亮,凝视着她,手一带力,芳菲被拉得弯下身子,几乎倒在床上。

她站稳了,沉声道:“别动。”

弘文帝没有再用力,眼里流露出宏儿一般的目光,怯怯的,生怕她松了手。

芳菲仔细抓着他的脉搏。觉得脉象并未有什么异常,而且,看他的身子也没什么异常,只是脸上的那种红晕——那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很不正常的心潮起伏。

“陛下,别动!”

她的声音更沉,一下揪住了他的眼皮。

“没事,芳菲,我没事。呵呵,你放心。”

他的手一直跟着她的手,仿佛一个赖皮之人。仿佛那么软弱,就如宏儿一般,大蛇随棍上,一直跟着她,纠缠着。

一生,也没有过如此奇妙的纠缠。

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觉得路还长,机会还多。

老了,才明白,天下从没有很长的路,也永远不可能有错不过的机会。

他一直都在笑,只觉得这个夜晚,如此美妙,如此亲热,仿佛自己和她,一辈子也不曾如此亲近过——

他躺在她的床上,竟然很快呼吸沉稳,睡着了。

只是手始终紧紧抓住她的手,一点也不放松。

芳菲挨着他坐下去。

就一直守在床头。

这些年,从来都是他守着她。

她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守着他了。

明明在某一刻已经恨之入骨,却不知道,为何此时又会峰回路转,仿佛恩怨仇恨,情缘纠葛,都那么简单,那么不值得一提。

随风吹过就行了。

她在椅子上坐久了,一直在打盹。

桌上的宫灯明明灭灭,外面的风一阵一阵的呼啸,又要开始下雪了。

这一夜,弘文帝一直睡得很熟。但是,醒得也很早。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一直歪着头打盹,头一点一点的,模样十分可笑。

他心里一暖。

想起许多过去的日子,每一次自己重病,她都是这样守着自己。

屋子里的炉火燃烧得很温暖,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她的手也是热呼呼的。仿佛这一个夜晚,整个的温暖,都是因为他留在这里,而她,如此地看顾自己。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他满脸都是笑容:“芳菲,你困了,上来躺一会儿吧。”

她蓦然清醒,立即站了起来。

他不等她反对,已经下床,伸手将她抱起。

但是,只是将她放在床上,没有其他任何非分的举止。

他低下头看她,声音非常温和:“芳菲,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芳菲见他如此,心也放下了大半。

而且,实在是困得厉害,便再也没说什么,很快便睡着了。

直到听得她微微的呼吸之声,弘文帝才又伸手,给她把被子完全掖好,这才慢慢地出去。

开门的时候,看到宏儿已经起来。

天气冷,他穿得厚,一件毛茸茸的大氅,将他的脸映衬得红扑扑的,玉雪可爱的一个小人儿一般。

他见父皇从太后的房间里出来,很是高兴,“父皇,太后呢?”

“太后困了,还在休息。嘘,宏儿乖,别吵着太后了。”

孩子也小小声的:“父皇,我们今天干吗?”

“你上午做功课,练习弓箭;下午父皇陪你玩儿。”

孩子又惊又喜:“真的么?”

“快去用早膳,然后做功课。”

“好耶。”

孩子一骨碌地去了。

弘文帝从窗外悄悄地看他,见今日是李冲上课。孩子坐得端端正正,考起昨日的学习,他回答得一丝不差。

弘文帝非常满意,这才慢慢地往山上走。

道观里,整个的银装素裹。

道长燃了火盆,屋子里非常温暖。

二人坐在蒲团上,道长对弘文帝的频频来访,已经不足为奇了。

这一日,两人讨论的话题是弘文帝先发问。

“道长,你平素对听不入耳的话,怎么处置?”

道长微微一笑:“这得分两种情况。”

“哦?道长不妨一一道来。”

“陛下,这自然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声音。有些话,必须选择性地听,有些话,却必须立即遗忘。尤其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有些话,听者的耳朵必须很硬,不随便受人的影响。因为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而对于我们这些出家之人来说,则无论什么,都要听听,一听之后,大自然的花鸟虫鱼,风浪涛声,都是如浮云一般,一晃而过,不足为虑。”

“好,道长真是好见解。朕今日算是领教了。”

弘文帝慢慢起身。

“道长,告辞了。”

“恭送陛下。”

直到弘文帝的身影彻底远去,罗迦才慢慢送里屋出来。

这些日子,儿子频频地来到道观,谁也不解其意。他有时只来喝一杯山参茶,有时只问一个小问题,参禅一般。

甚至连随从都很少,也完全不过问其他任何的事情。

他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或者已经了解了一些秘密?

但是,从他每日的行程,每日的谈吐内容来看,仿佛都不是这么一回事。

弘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纵然罗迦,也丝毫拿不准这个儿子的心思了。

只忧心忡忡,老是觉得有大事情要发生。这事情发生了,对儿子,只怕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两日之后,处决李欣。

那时,李欣的罪名已经完全成立,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押,他目睹九族被株连,想到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三司的会审也没费什么力气,他就完全招供了。

把自己如何用几万钱收买朱均下毒,和哪些人共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当然不可能不提到陆泰,但是,由于陆泰等转变得快,戴罪立功,弘文帝便不曾扩大打击面。

这一日晚上,他来慈宁宫的时候,因为此事问起芳菲。

那时,芳菲正在和儿子看外面的雪景,忽然听到李欣的名字,一时,倒没有回答。这个人,是弘文帝留给自己处决的。

但是,自从醒来之后,她对此反而没有任何的兴趣了。

所有恩怨,不一而足。

“陛下看着办就行了。”

弘文帝十分耐心:“芳菲,我的意思是,还有陆泰等同党。李欣这厮在朝里混了多年,党羽众多,这一次,我虽然将他抓了不少,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连根拔起。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

芳菲摇摇头:“陆泰就算了。”

陆泰通风报信得早,如今再去追究,虽然明知他对自己很是不满,但是,至少对弘文帝还算是忠心耿耿。

芳菲作罢。

弘文帝也没有多说。

弘文帝第二次上朝。

这一次,是当着全体的文武百官,颁布了两道圣旨。第一道圣旨,是宣布一批官员的任免名单。这批名单,正是在杀死李奕之前,冯太后提出来的。

当时,十人之中,有七人是汉人,所以,在鲜卑贵族们的大力反对之下,彻底搁浅了。

这一次,弘文帝亲自下了诏书。其中最重要的是对王肃,高闾和李冲三人的提拔任用。三个人虽然早就位居高位了,但是,真正达到第一核心集团,始终差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