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宫无妃(1117)

那些美好的情感,都退到人生的最底层了,再也不配被想起来,不配被认真对待了么?此后,便只剩下政治生涯?

她走得很快,脚步几乎踉跄了一下。

尤其是走下坡路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脚步一滑,几乎一头栽倒下去。

幸好雪地松软,两名宫女,几名侍卫,抢上来,将她扶起,焦虑地问:“太后……太后……”

她站稳了脚跟,眼睛有点儿花,一身都是积雪,只是自己拍打一下,才淡淡道:“没事……我没事……”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嗖”的一声,山脚下,仿佛马匹掠过。

那是一些王宫贵族,在进行最后的狩猎?

这片山脚下,是贵族的狩猎区。

她定睛一看,看到那些王公贵族们,一个个骑着良马,手里拿着一些山鸡之类的野物。冬日严寒,看样子,他们没猎获到任何像样的大动物。

奔在最前面的是陆泰。他的运气貌似很不错,打到了一头稍大的不知名的动物。

众人也许都看到了半山腰上的那个女人。不知是谁一声呼喝,众人都停下来。

然后,往前。

大家都下马,一起行礼:“参见太后。”

芳菲的目光,扫过这一行人。这是典型的鲜卑内臣的集会。在平素的私生活,私下娱乐里,汉族大臣,是很少和他们一起参与的。

这还是她中毒后,第一次跟他们见面。虽然是不期而遇,但是,大臣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揣测之色——小皇帝登基了,冯太后的权势,便是更加巩固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再露出对她半点的不敬?

要知道,就算她中毒的时候,李欣家族,也逃不了株连九族的命运。

尤其是陆泰,因为心里有鬼,而且,跟李欣又有莫大的关系,此时,跪在地上,简直是硬着头皮:“太后,凤体恢复没有?”

她淡淡道:“各位今天收获不错啊。陆泰,你猎获的东西最大,看来,你的射猎果不愧鲜卑族里,最杰出的。”

“多谢太后夸奖。臣愧不敢当。”

陆泰回答的时候,不停地悄悄地打量她。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冯太后——小皇帝——

可是,越看,就越是迷惑。

当看到小皇帝的时候,想起冯太后的样子,非常模糊;当看到冯太后的时候,想起小皇帝的样子,也非常模糊。

他非常沮丧,为什么就不能看到他们二人在一起呢?

若是如以前那样,和小皇帝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那样,岂不是很好观察了?

芳菲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神。

对于这个人,仿佛是皇室的一根刺。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她对他的恶感,对李奕的死,对于弘文帝的那些处置……

她都抱着保留态度。

此时,她并没有心思去追究陆泰的好坏。也无心猜测他到底有什么险恶的用心。只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不必请安了。”

“臣等告退。”

众人鱼贯退下。

心里都唧唧咕咕的,冯太后,精神矍铄,看不出任何卧床不起的样子。

终于,奔到山脚下,远远地避开了冯太后,冯太后的侍卫,宫女,势力范围的时候。一位大臣才忍不住道:“明日,冯太后也要一起回去平城?”

“她多年没有回平城,这一次为什么要一起回去?”

“这还用问?小皇帝登基了。小皇帝是她抚养长大的。以前她是太后,现在升级为太皇太后了,当然更加要回去了……”

“这可怎么办好?如果她回到了平城,只怕,所作所为,就比在北武当更加方便了……”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利用小皇帝做文章,可比通过弘文帝的手,再来中转一番,更加方便了。

要知道,小皇帝直接掌握了朱红大印。

那一方皇帝的玉玺一下去,就是直接生效。

冯太后的手续,更加简便了——小皇帝,只听从于她一人。甚至,根本就不用再和弘文帝发生任何第三者的冲突了。

多么简便的道理。

众人多时积累的惶惶不安,终于爆发了。仿佛,即将遇到的一场极大的清算。就算把弘文帝,扶上了太上皇帝的宝座,也压抑不住。

陆泰冷笑一声:“你们别忘了,一切还有太上皇帝。”

“有人反驳:“如果不是太上皇帝,谁会邀请冯太后回平城?”

陆泰一时哑口无言。

大家这才意识到,最近,要见到太上皇帝,都非常困难了。

太上皇帝,借口自己已经退位了,整日的修身养性。昔日,他非常青睐的鲜卑大臣们,也陆陆续续地,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很久,都不会跟他们见上一面。甚至递上去的奏折,都是让直接送小皇帝处。

正文 3755.第3755章 最后的平城(5K)

那些秘密的奏折,秘密的建议——鲜卑大臣们的心腹话,怎么能交给小皇帝——交给那个女人来处理呢?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仿佛到了小皇帝手里的奏折,批阅的,一定是冯太后。

这个权势熏天的女人,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现在,她到了平城,一切,岂不是更加方便?

芳菲当然并未在意这干鲜卑大臣们的腹诽。

除了他们,谁也不敢在这里打猎寻欢。纵然是汉族高官,也谨守着身份。所以,她心里,对这群人,不可能不厌恶。

但是,此时,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再次往半山腰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棵古松。

古松竟然也是熟悉的。

一阵风起,雪簌簌地掉下来。

“小东西……真是想死我了……”

她悚然心惊,谁在耳边说话?

那是罗迦啊!

是自己和他翻脸诀别后,他先斩后奏,立了皇后,来到北武当,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那么厚颜无耻地抱着自己,企图“非礼”——

哦,一直都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一个人。

她忽然无法压抑,也无法忍耐,瞬间回头,看着小木屋的方向。

没有影影绰绰,没有。

什么都没有。

罗迦,早已死掉了。

一个女人,不该留恋早已死去的人,只能向前看。

她没有再停留,大踏步就离开了。

直到她走了很久很久,最高处,一个人才居高临下。

他已经寂寞得太久了。寂寞得对于这一次的作别,都感觉不到任何的悲哀——仿佛是一种既定的事实和命运。完全不值得悲哀和恐惧。

他亲眼看着她走进小木屋,看着她站在古松下……

一点一滴。

甚至还有银月湖……还有当年策马狂奔,花前月下的一草一木。

那是多么旖旎,浪漫的一段岁月?

只有自己,只有她,只有恩爱……那时,从未出现儿子的影子,没有宏儿……没有一切的阻碍……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一切,又都已经过去。

他身上的斗笠很大很厚,黑黑的,仿佛将他笼罩成了一尊黑夜之神——一尊再也见不到天日的天神。

那是一生所付出的最最的惨痛的代价,纵然交给时间,也无法裁决。

也无能为力。

然后,他看着启程的队伍。

在北武当的半山腰,并没有什么太过严苛的礼仪。先是开路的宗子军,仪仗整齐,鲜衣怒马。那是北国,荣誉最高,待遇最好的军队,装备的都是精弓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