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宫无妃(370)

小怜是荒淫到了极点,引起了极大的公愤。如果不像小怜那样呢?

她笑一声,背后的伤口丑陋地在挣扎,隐隐地做疼——自己这幅玉体,闭月羞花的容貌,不是用来挨揍的,是用来被人怜惜的。自从被赎身后,她就抱着这个信念——无论如何要出人头地!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天下,还有什么能比获得一个最有权力的男人的赏识更容易得到荣华富贵的?

张婕妤也罢,左淑妃也罢,她们要的,她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得到过呢。

她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沉寂的昭阳殿——现在都是空着的,尚无主!自己能否成为它的主人?

又是一个晴天。

从早上开始,就霞光万道。照射得光秃秃的树木,也披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厚厚的积雪却并没有什么融化的趋势。经阳光一照射,人就绝不敢面对着强光,怕被射伤了眼睛。

那是一个转角。

距离御花园还有一段距离。

罗迦并非是退朝,而是去礼部返回。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少。

风凉凉的,一张纸飘出来,正落在他的脚下。

那是南朝来的一种花笺,散发着淡淡的芬芳。所谓“洛阳纸贵”,唯有南朝,才会出产这样精致的东西。北国宫廷以前用的全是竹简,这十年来才开始用纸,来源全出自南朝。

罗迦摊开纸,上面是一首《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

他拿着花笺,上面的细致清丽的小楷,尤其是那句“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南朝少女的风姿,真是难描难绘。

他抬起头,看着前面丛林里,背对着的少女,她靠在树木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翩然飞起,还有手里的花笺,徐徐的飘落。

黑发,花笺,那是一幅画。

她整个人,如一幅会动的画,风情万种,又清雅端丽。就如这个季节里盛开的梅花。

“小荷……”

闭目的少女一惊,立即睁开眼睛,跪了下去:“陛下,奴婢失礼,奴婢失礼……”

“你起来吧。”

“谢陛下。”

罗迦扬扬手里的花笺:“这是你写的?”

“对,是奴婢写的。”

“写得好。小荷,你这样的才气,在玉堂做宫女也实在委屈了。朕一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她大喜:“谢陛下。”

“你起来吧。”

她站起来,垂了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陛下已经大步离开了。她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陛下不留下多说几句话?

可是,他已经看了花笺,注意到了许多东西,不是么?

有些手段,不能用第二次;但是,技巧是无穷无尽的,不是么?

她微笑起来,这时,风吹起她的衣襟,让一个绝色的女子,在林间,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憧憬。

她也不急于往回走,就站在林间,信步徜徉。这是一个隐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地方:立正殿、玉堂、琉璃殿、昭阳殿,分成三个方向,都在视线里。

但这里很偏僻,因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一发现,立刻就舍弃了御花园,再也不和那干庸脂俗粉打拥堂了。而且,她自由自在:因为张婕妤不是那么能随意行动了,张婕妤在保持低调!琉璃殿的宫女们更是被严格限制。

她想,这才是真正的机会。

这一日,罗迦回来得早。芳菲躺在御塌上,枕着头,因为头微微有点疼,所以早早地就睡下了。

罗迦进去,见她萎靡不振,急忙问:“芳菲,你不舒服?”

“只是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了。陛下,你用了晚膳不曾?”

“还没有。芳菲,你想吃什么?朕马上叫人准备。”

她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先去吃吧。”

罗迦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见发烫。但还是有些担心:“芳菲,是不是受寒了?”

“也许吧。这几天早起,风大,估计受了寒,总是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罗迦又惊又喜:“傻东西,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啥啊?她摸摸自己的脉搏,摇头:“陛下,不是啦。”

“怎会不是?你一直是个傻东西。”

“上一次,我是没想到,才没注意。这一次,怎会还不知道?我也是医生呢。”

“你在这方面是个庸医好不好?”

她翻翻白眼,罗迦立即吩咐侍立的宫人:“你们都出去,准备两盅甜品,再给朕准备几味小菜,不用太复杂了。”

“是,陛下。”

宫人退下,罗迦才抱了她:“小东西,你是不是这些天累坏了?早上又要晨练,白天又要参与祭祀讨论,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你看,晨练和祭祀的事情,你都可以缓和一下……不对,晨练要坚持,长期下去,你的身子才会好起来。”

那,岂不是还是不能休息了?

“这样吧,芳菲,你这几日就不帮朕看奏折了。朕自己来。”

她懒洋洋地,也的确吃不消了:“好嘛。”

二人说笑着,罗迦草草吃了晚饭,芳菲也喝了些甜品,稍微觉得有了点精神。这一晚上,二人相安无事,十分融洽,第二日,芳菲没有去晨练,等罗迦上早朝时,才起来。

罗迦昨日的袍服换下来,还放在衣架上,今日宫女便要来取。她走过去,拿下那件大氅,一抖,一张花笺掉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那是南朝的女人才会用的带有香味的花笺,十分昂贵,表明是贵族女子的身份。花笺上,也是女子的手笔,非常缠绵的几句: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谁个女子送的东西?陛下竟然揣着?看这纸,是随意放在大氅里的,折痕都还新鲜。这宫里,还有谁会送陛下这样的东西?

而陛下竟然一直带着,并且带回了立政殿。

心里像被人狠狠地揣了一脚,她慢慢地坐下去,拿着花笺仔细地看。不是张婕妤,她认识张婕妤的笔迹;此外,宫里就别无这样才情的女子了。

忽然一动,想起南朝口语里,红莲就是荷花。这岂不正是小荷送给陛下的?这支西洲曲是南朝的民歌,她送这个民歌给陛下做什么?

陛下揣回来,又算什么呢?

她默默地,又将花笺摺叠好,原样放回去。

玉堂。

映蓉悄悄地进去:“娘娘,张婕妤请你去饮酒。奴婢帮你回绝了。”

“好。本宫实在不想跟她多来往了。”

“我们最近最好小心一点,祭祀大典就要到了,皇后忙于处理一切事务。娘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祭祀是盛典,本来是不许女眷插手的。但皇后能够把持一切,就表明陛下给了她很大的权利。对于国家大事尚且如此,何况小小的后宫,如果我们再被她抓住什么把柄,到时,她真的下手,就不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