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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377)

罗迦呢?那首《西洲曲》藏在他的大氅里,到底何时才会发挥出它的效力?再看去,小荷已经走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自从那天和芳菲摊牌后,她就谨慎多了,现在的处境,投靠皇后是最好的选择。

芳菲不经意地看罗迦,但见他的目光是和那群宫女相反的方向,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小荷,或者是当着自己的面就故意视而不见。

罗迦似是没有发现她奇怪的表情,一伸手,从旁边摘下一枝梅花递给她,笑道:“芳菲,你看,多香啊。”

芳菲拿起花枝,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笑起来,摇一摇:“陛下,好冷,我们回去吧。”

“好。”

罗迦见她心情似乎很好,也很高兴。拉了她的手便往回走。

也许是这一日的游园,分外拉近了感情,二人进了寝宫,便一股无法遏制的浓情蜜意。罗迦正在盛年,体格强健,精力旺盛,夫妻之间,干柴烈火,这一次,就连芳菲也没怎么拒绝,身子是彻底舒展开的。

激情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的是芳菲,还有不安。一直闭着眼睛。最害怕的,便是此时怀孕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尽力地躲避着这些欢好。

那是一场噩梦,她再也不愿意让噩梦继续。

罗迦凝视着她,但见她汗蠕蠕的睫毛,轻轻地垂着,就如一只疲倦的蚕蛹,懒懒地躲藏在自己的壳里,根本就不愿意再涌出来。

“芳菲,你是在害怕生孩子的事情?”

她没有回答。

二人之间,一个非常渴望,一个非常拒绝。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完全沉浸在生孩子的恐惧里,绝对绝对不欢迎任何小生命的到来。

他侧了身子,面对着她,微微俯下身子,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在说话:“小东西,不要怕。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她还是没有回答,只闭着眼睛,悄然地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芳菲起来时,习惯性地喝一杯热水。那是她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喝的。正伸手去端,罗迦给她端过来,柔声道:“芳菲,你这是什么习惯?怎么每天早上都这么喝水?”

她微笑起来:“陛下,你也该喝的。早上喝水最好了。”

“朕不习惯,而且朕不喜欢饮白水。”

“陛下,你要出去了么?”

“嗯,朕去早朝了。你乖乖地去晨练,朕很快就回来。”

“嗯。”

这一日,依旧是讨论祭祀的问题和一些小细节。罗迦早早处理完毕退朝。高淼从里面很恭敬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瓶子里装了一个小药丸。

他神色很是不安,垂手递上去。

罗迦的神色也微微变了,沉声道:“御医呢?”

“老臣在。”

御医出来,跪在地上。

“御医,这是什么?”

“启禀陛下,这是用一种草药提炼的药丸,有避孕的功效。但是,因为提炼非常粗糙,又很草率,估计应该没有太大的效果……”

他跪在地上,声音非常谨慎,在皇宫里,虽然堕胎药并不稀奇,尤其是杀母立子的规矩施行以来,更多妇人偷偷藏着。现在,又是哪位妃嫔采取了这样的手段?按理说,太子早立,妃嫔们现在生皇子越多越好,有什么必要再采取这种手段?

罗迦面色震动,“你确定?”

“确定!虽然只有两粒药丸,但老臣是自己检查过的,而且也汇集了其他御医一起确定,的确是避孕的药丸无疑,因为里面的一些成分具有避孕的功效……”

罗迦沉声道:“你退下吧,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是。老臣告退。”

四周沉寂得有些可怕。高淼弓着身子:“陛下,您这是?”

罗迦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瞬间,面容竟然有些苍老。高淼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悄然地侍立在一边。

这一日,罗迦到傍晚才回来。

就跟所有犯了疑心病的妻子一样,芳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只要他回来晚了,便有意无意地往最不好的方向想——他是去找小荷了?又像昔日跟小怜那样,白日风流快活,晚上却回来若无其事地躺在自己身边?

于是,态度自己也无法察觉地冷淡下来。

罗迦将她这样冷淡的态度彻底地看在眼底,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晚膳已经摆好,都是很清淡的小菜。

二人像以前一样吃完饭,但是,一股暗潮却不可抑制地在二人之间流淌。

宫灯将寝宫照出一种晕晕的光,春日里的花香穿过冰雪的覆盖,在空气里流淌。芳菲见时辰还不晚,昔日,君王最喜欢的便是晚宴,莺歌燕舞,度过漫漫长夜。现在,禁酒,戒美人,二人的乐趣便在于看奏折,或者看一些弹唱。

芳菲见陛下这一日的神色分外疲倦,饭后,便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养神。她看到他轻轻撑着额头,神色有些异样,便走过去,柔声道:“陛下,我给你炙烤一下吧。”

炙烤,又是炙烤。

“不,芳菲,朕并不感到头疼,寒症也没有发作。”

她还是伸出手,轻轻替他揉捏,柔声道:“陛下最近是不是很忙碌?”

“忙碌?一般,朕不是太忙碌。”

不忙碌?那为何如此晚归?她当然没问出来。

“芳菲,为什么怕生孩子?”

她一怔,陛下怎么问这个问题?

她有些慌张:“没有啊,我没有……”

“你那天不是说很害怕的么?”

“哦……”

罗迦心里苦笑一声,现在当然不怕了,她服用的都是什么药丸?

正文 1294.第1294章 猜心1

罗迦心里苦笑一声,现在当然不怕了,她服用的都是什么药丸?当一个朝朝暮暮期盼孩子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偷偷在服用避孕的药物,这是怎样的心情?

她现在倒不怕了,因为她根本不会为自己生孩子了!

原以为有些事情,时间就会冲淡,难道没有么?难产的阵痛,难产的嚎叫,死去孩子的阴影……这些阴影,都还阴魂不散么?

她竟然因此,再也不愿意生孩子了。

这才意识到,回宫她也是不愿意的,都是自己强迫她。温柔地强迫也好,柔情攻势也罢,反正强迫——无论何种手段都是强迫。

心里难道就没存着恨?这些日子的温存体贴,都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和其他宫里的女人一样,都是虚与委蛇?整天除了治病就是治病——慢慢地,她已经把自己彻底等同于御医了。

她的目的便是治病。

治好了呢?就走了?

就连和自己的欢爱,也藏着手段——害怕再一次怀上孩子!她拒绝二人之间最亲密的联系和纽带,连孩子也不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不干脆像昔日那个动辄大吵大闹的少女?

此时,才深切地怀念起那个少女,刚从神殿走出来的少女,什么都不知道,不高兴就要表现出来,捉奸,吵闹……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以前自己认为很不好的坏习惯,现在,却又想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可是,现在,岂能再回去?

现在,她都掩饰着,用成熟懂事掩饰着——再也不愿意吵闹了。慢慢地,就如这宫里的每一个女人,把爱情埋葬掉,把假面具戴一辈子。

自己喜爱她,离不开她,要的,原来就不是为了那张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