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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6)

正文 19、罗迦的隐情2

可是,这样一来,很快就出了新的问题,那些娇弱文雅的千金之躯们,怎熬得这样的苦楚?很快,热病就传播开来,三日后,三千美女死伤大半,只剩一千余人了。

小芳菲被关在一顶小小的帐篷内,茫然地看着外面的雨滴。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急忙跑到门口掀起帐篷的帘子,只见外面几名冻得瑟瑟发抖的女子,一见了她,立刻就往里面冲,显然是来此躲雨的。

芳菲急忙掀开帘子,大声喊:“进来,你们快进来……”

两名女子刚进来,芳菲拉着她的手,忽然惊呼:“天啦,你的手好烫,好烫……”

她话音未落,女子牙齿咯咯作响,晕了过去。一名女官闻讯跑来,怒容满面,拿了鞭子就驱赶:“滚出去,你们这些染了热病的贱人,是要想传染我们么?居心何在?”

她看到芳菲还拉着那个昏迷女子的手,一鞭子就抽过去:“滚出去,快滚……”

女子们如被驱赶牲口一般,又被赶了出去。芳菲要阻止,却阻止不了,怒火万丈地瞪着她:“魔鬼,你这个老妖婆……”

女官是一名中年妇人,脸皮消瘦,听得这个小孩子竟然敢叫自己“老妖妇”,气得一挥鞭子:“你找死……”

鞭子刚要落下去,忽然想起这是皇帝的“养女”——忌惮着三分,便不敢再落下,转身就走,边走边骂:“惹祸的小贱人,小心传染要了你的狗命……”

看守的士兵这一日没有来,女官也没有来。干粮是每日分配的,定时定量,没有多余。芳菲从早捱到晚,肚子咕咕叫,饿得头晕眼花,可是,那个老妖妇还是不出现。估计是害怕受到热病传染,远远躲开去了。

入夜。

罗迦独自坐在一顶豪华大帐篷里。帐篷再豪华,也抵挡不住大雨带来的烦闷,两名侍寝的美女战战兢兢,歌妓的表演也看腻了,他感到身上有些不适,便闭着眼睛独自静坐。

正文 20、罗迦的隐情3

一股寒意,慢慢地,从头蔓延到脚,他勉强坐稳身子,紧紧身上的大裘。这种大裘是用特殊的羊羔毛在火上烤制而成,围裹着,就算在雪地上睡觉也不会被冻死。现在是三月天,也没有下雪,他却寒颤得比冬日的大雪纷飞更甚。

所有的奴仆已经全部被遣散。每当他需要大裘的时候,便不能让任何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他的秘密。

帐篷被掀开一点,雨和风一起吹进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背心的寒意几乎要排山倒海将他的骨骼彻底冻僵。

他咬牙切齿:“谁?是谁?”

一个大脑门从帐篷外伸进来,怯生生的,张望一圈后,眼珠子定格在了案几上的几味糕点上。

“滚开。”

“咕噜”一声,能清晰地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仿佛一只饿到极点的小狗。

“滚……”罗迦恨不得一把揪住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丢出去喂狗。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难道自己没有吩咐过,不许任何外人接近么?可是,他此时毫无力气,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滚……滚……滚……”

或许是他凶猛的眼神,比野兽还可怕的嘶嘶的声音,大脑门怯怯地又缩回去,吞口水的声音,淹没在弥天的风雨声里。

帐篷关上,罗迦再也忍不住,摔倒在地,浑身像结冰了一般,冷得四肢发颤,额头上却滚出豆大的汗珠。三年前的一次征战,他在丛林里感染了寒热,遍访名医也不能痊愈,命虽然保住了,却就此落下隐疾,不定时发作,几乎每次都如蜕一层皮般痛不欲生。

本来开春到盛夏这段时间,这类病是很少发作的,但这连绵的阴雨作祟,竟然在半途上就遇到了。

他的痛苦呻吟被雨声淹没,身子如蛇一般在地毯上翻滚,双手不停地抓扯,就连身上被抓出一连串可怕的血痕也意识不到痛。

一个小小的身子蹑手蹑脚地进来,远远地看着他。他蜷缩着身子,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狼,早已丧失了警觉,浑然不知有人靠近。

正文 21、及时的火炉

她再走几步,警惕地四周看看,只听得他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和挣扎。心里毛毛的,却依旧阻挡不了饥饿的痛苦,糕点的诱惑——双眼晶亮,美味的高点,近在咫尺。

她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此时,罗迦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整个瘫软在地,昔日的威风不见了。他不再是那个可怕而凶残的王,而是一个濒危的弱者。她判断并且审视,小小的脑瓜子转念,明白,这个人是生病了——几乎快晕过去了。

这几天,热病流行,莫非,他也得了大家口里的热病?

她大着胆子蹲在他身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一阵欣喜,悄然转身,踮着脚尖就去拿案几上的糕点:桂花糕、红枣糕、黄金罗汉糕……她鼻子里一阵阵香味在袭击,馋虫全部涌上喉头,咯咯的,随意抓过最近的一碟就大吃起来。

三块糕点下肚,她实在太饿,连滋味都没品尝出来,正要去拿另一碟,背心一空,已被重重地提起,扔在地上。罗迦如一只受伤的猛虎,双眼冒火,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丑丫头,竟然敢趁自己发病时来偷东西吃。

也许是用力过猛,芳菲后背的衣衫被撕破,小孩儿胖乎乎的背脊便裸露在空气里,白生生的,比她碟子里的糕点更晃眼。她吓瘫了,哭丧着脸,自己就要丧命了?为了这一碟糕点而命丧九泉?

罗迦眼前一花,一阵痛楚袭来,再次被一股寒意包围,牙齿咯咯作响,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四处乱抓,忽然触摸到一块温暖的地方——那是小孩儿热乎乎的背脊,随时撕碎的衣襟,暴露在空气里,瘪着嘴巴,想哭,又不敢哭;要逃跑,又没有力气。

罗迦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仿佛一块及时送来的火炭,他觉得一阵温暖,比盖着的层层锦被更加暖和。火炉,自己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火炉,却不如火炉那么炙烤,它的温度,恰到好处。

正文 22、你好冷,我好饿

乍暖还寒,他蜷缩在锦被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大手伸出,不假思索就将那个胖乎乎的身子满满地抱在怀里。芳菲手里拿着糕点,但被牢牢捉住,反背在后面,弯不过来。她嘴里还含着一个糕点来不及咽下,这一抱住,糕点就卡在喉咙里,哭不出,又吐不出,呜呜地,只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他的身上。又觉得冷,那个人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冰石,尽管他裹着锦被,也是冰的,这种寒冷很快传递到芳菲身上,冻得她一阵一阵直哆嗦。

她越是挣扎,就越是带来温暖的活力,罗迦双手牢牢箍住她,将她松软的身子契合自己胸膛,严丝合缝。慢慢地,小女孩不再挣扎了,肚子里又有了点底,疲倦地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罗迦因着这样的温暖,身上的寒意逐渐地减退,也沉沉睡去。

黄昏时,大雨依旧。

罗迦睁开眼睛,双手依旧牢牢地抱着一个人,如一团松软的棉花。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有刺客”,那是多年征战带来的警觉,可是,很快发现不对劲,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大大的脑门,稀疏的黄发,软软的手抓住他的手,脑袋很舒服地枕在他的胸口,仿佛他是一块高级的暖和地毯。生平不曾有人如此靠近过,尽管是个孩子。他大惊失色,跳起来,如甩掉一条滑溜溜的泥鳅,芳菲重重落地,脑门碰着案几的桌脚,磕出血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头发上还满是琐碎的糕点屑。罗迦这才发现,自己也满身都是糕点屑,只见她的嘴角上还在下意识地咀嚼,像反刍的小牛,在回味着刚刚吃下去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