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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891)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仿佛轮回的报应,是自己,是自己先掠夺了儿子,岂能再去责怪儿子?

是不是自己真的死了,就风平浪静了?

他捂着心口,心如刀割。

迷迷糊糊里,仿佛在无边的梦境里漂游。有人喊自己,有人在暗夜的寂寞里轻轻的呼喊自己“芳菲……芳菲……”

芳菲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跳下床,跑到窗边。一朵乌云早就遮住了月亮,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窗口,无声无息。

她的脸贴着窗子。

彼时,罗迦的手,也轻轻地撑住窗户。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应,属于心灵的感应,自己和她,他的手,几乎撑在她的脸上——隔着一层冰冷,触摸到她的温暖。

芳菲,亲爱的芳菲。

是她么?

是她的脚步啊!

是她的那股味道,自己熟悉的味道。

他浑身颤抖,竟然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可是,那脚步声响起,失望的,又回到床边,唉声叹气的,是芳菲,她回去了,她看不到人,什么都没发现,又回去躺在了床上。

如一场梦游一般。

他失望得浑身发抖,身子一软,就躺在了窗户下的草地上。草地那么冰凉,他的头发都被淋湿了。

终于,天色再一次泛白了。

芳菲坐起身。手脚是轻飘飘的。

山间风寒,温度骤降,水气凝结成雾。四周开始朦胧起来,将一切的星光月光,四周万物都笼罩了。清晨雾色浓,天气必久晴。雾里日头,晒破石头,今日,必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芳菲推开窗户,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只一片茫茫的白。

她想起昨夜的梦境,几乎如在梦游一般,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老是频繁的梦见罗迦。要知道,他刚死的时候,自己是很少梦见他的。

她奇怪的自言自语:“罗迦,你这是想干什么?要夜夜缠着我?你再缠着我,休怪我不客气了,我会拿狗血洒在你的坟头,哼……”

睡了一晚,手脚没有力气,简直腰酸背疼,仿佛这一切,都是罗迦造成的。她恨恨的,又关了窗子。

简单的洗漱,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装束也彻底换掉了,紧身的胡服,便于行走的小牛皮的靴子,她打扮得完全像一个男人一般。身上还揣着一把匕首,镶嵌宝石的匕首,罗迦的匕首。

窗外的人,悄悄地看着她,看着她推门出去,晨曦下,苍白,憔悴,手挽着小小的包袱,就这样亡命天涯了?

他心如刀割。为什么,自己,儿子,都没能给她最好的归宿?车辚辚,马萧萧。其实,都是幻觉,马匹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马衔片,足果蹄,尽管已经没有阻截的追兵了,但是,芳菲还是没法大张旗鼓,毕竟,一个太后,要悄然远遁,也是不能太过大张旗鼓的。

赵立等人早已下山侯着,以免惹人注目,只有她一个人,孤寂的身影,牵着马。就如这山上随意而来,飘然而去的一个旅人。倦鸟归巢,却不知道自己的巢穴到底在哪里。

她的脚步,已经迈过晨曦,迈过清晨盛开的第一缕仙茅草的花朵。

晨雾虽然没有那么浓了,但也只能看见方圆两三丈的距离。

但是,朝阳缓缓地升起,刺破浓雾的封锁,视线,开始开阔起来。芳菲加快了速度,自己便是要在这样的时刻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否则,别人看到冯太后如此,终究太不好了。

下山的道。

一棵古松。

苍翠,一如画中的情景,只是没有仙鹤。

她忽然勒马,在晨风里睁大眼睛。

晨雾里,一个人飘渺而出。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不,不,不,不是佳人!所谓男人,宛如晨雾中央。他缓缓地升起,白白的一层薄暮笼罩在他的头顶。然后,是他的脸——是那么熟悉的,美男子的面庞。

天啦,天啦!

是罗迦,是罗迦。

她揉揉眼睛,拼命地揉眼睛。

是罗迦,真的是罗迦。

他就站在自己的对面,身子那么高大,穿一身很奇怪的衣服,好像道袍的样子,头发也是散开的,不再是昔日王冠高耸的男人,而是随便挽成一个发髻,就如一个南朝的男人一般。可是,他的头发花白了。她在晨曦之下,甚至能看到被微风吹起的那种花白。

罗迦老了!

可是,他的面容没有变。

他的眼睛那么大,那么明亮,他的嘴唇还是那么坚毅,薄薄的,甚至还带着一种她记忆之中的那种残酷——只是亲吻起来的时候,那薄薄的残酷,便变成了坏坏的诱惑。

多少次啊,多少次,自己沉浸在他这样的诱惑里,无法自拔,心猿意马。

甚至他的手臂,伸出的手臂,那么长,那么有力,那么强悍。一如他的拥抱,几乎要抱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老人——他老了也那么帅!

甚至不是老,那白发,仿佛是一种装饰。

罗迦,他永远孔武有力。

所有对他的恨,对他的愤怒,对他的责怪,统统都消失了,再也不见了。她心里沸腾起来,热烈,充满了激动,啊,月亮。

她揉着眼睛抬头看月亮——没有月亮,是太阳,明明是晨曦。奇怪,为什么狼人会在晨曦幻化?不该是在月明之夜的么?

正文 3216.第3216章 把罗迦狠狠地甩了(5K)

天啦,天啦。这个世界混乱了。

她下意识地掐一下自己的手臂,疼。疼痛。

是真实,不是梦境。

她喜出望外,飞奔下去,张开了双臂,要狠狠地,狠狠地扑在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曾经多么想念他——不,不是想念,是憎恨。自己那么憎恨他。无数次甜蜜的畅想,这个坏男人,自己若是再见他,一定要狠狠地诱惑他,然后,再把他甩了。

哈哈,若是把罗迦狠狠地甩了,狠狠地抛弃了,那一定很爽!

她太需要这样的报复了。

她兴奋地扑过去。

她看到罗迦也张开了双臂——那么强有力的臂膀,迎接着自己,拥抱着自己,热烈的,他的笑容,那么张狂,飞扬,带着强有力的蛊惑,在唇边,如一棵开花的树。

“傻东西……你这个傻东西……”

“陛下……陛下……”

她的包袱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就连马缰也丢了,她从马背上跳下来,如一头敏捷的豹子一般扑下去,“陛下……陛下……我终于见到你了……”

晨雾。

那么浓郁的晨雾。

可是,什么也不能阻挡她的脚步,她充满了勇气和力量,还有喜悦——全都是喜悦,狠狠地,狠狠地扑上去。

她扑倒在一棵树上,差点撞了一个大包。

手里空空如也。

心里也空空如也。就如当初撞倒在巴沙木上的小女孩,那么委屈,那么伤心,瘪了嘴巴就要哭起来。

得得得的马蹄声,就如一根暗地里伸出的暗器,狠狠地,狠狠地击碎了晨雾。

芳菲转身,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双手搀扶住她,尖细的嗓子:“太后……”

芳菲捂住心口,如中了一支暗器,不敢置信,双眼在逐渐散去的浓雾里,如猎人一般敏捷地搜索!天啦!罗迦呢?罗迦呢?

她狠命地揉着眼睛,又捏捏手臂,疼痛,不是梦境,决不是梦境。可是,罗迦呢?幻觉,岂能如此分明?

她根本顾不得看是谁抓住了自己的身子,只是挣扎,急于要追出去:他就在浓雾里,绝对没有走远!罗迦绝对就在浓雾里。自己分明是看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