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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905)

她不答,只是再一次的伸出手,将虎符给他。

弘文帝不接,她便转了手,想把虎符放在弘文帝旁边的案几上。

“冯太后!”

这声音太过严厉,她手一抖,虎符一颤,当的一声就掉在了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冯太后,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朕醒来便是为了逼你要哪个虎符?”

“不,陛下,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弘文帝咄咄逼人,“如果不是,你如此匆促地拿出来干什么?朕也实话告诉你,区区一个虎符,朕还没放在眼里。父皇昔日有灰衣甲士,朕昔日在东宫也蓄养了太子府的精锐,以后,朕有需要,完全可以自己发展,根本不需要这个!”

“陛下,一个国家,军队岂可由他人掌握?而且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哈哈,冯太后,这可就不像你的语气了,你不是最讨厌人家这么说你么?现在这是在干什么?还是你认为,这是朕的心思,你帮朕说出口了?”

“陛下……”

“冯太后,你变了!”

“!!!!”

弘文帝抬高了下巴,面色十分高傲,十分阴沉:“冯太后,你真的变了!你连最后的一丝真诚都失去了。”

芳菲面色煞白。

“你满肚子的狐疑,认为朕会因为这个虎符而猜忌于你;其实,若非是你太过猜忌,又岂能以此之心度朕?”

“!!!”

他亲自抓起了那块虎符,依旧看也不曾看一眼,语气十分冷漠:“该属于朕的东西,朕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但是,若不是朕的,朕也绝不会觊觎。朕能继承江山,自然就有办法巩固江山,并且开疆拓土,而非是通过欺负女人来增强自己的势力!”

“!!!”

他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因着这种笑容,脸色竟然明朗起来,某一瞬间,仿佛太子府时的那个男子。

“若是它在别个手里,朕少不了会寝食难安。可是,它在你手里!芳菲,它在你的手里!在你手里,朕向来认为和在自己手里,没有任何的分别。不管父皇是出于什么目的给你的,可是,芳菲,它一旦是你的,便终生都是你的。不止朕,纵然以后的小太子,也无权掠夺这个东西!”

那一刻,他的声音那么真诚。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手是暖和有力的,掰开她的手心:“芳菲,拿去玩儿吧;纵然什么用处都没有,就当个玩意放着也好。”

芳菲捏着这被强行塞回来的虎符,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没法答话,转身就往外走。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弘文帝才靠在床头上,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深深的,一丝一毫也没有阴鸷。

这一日,芳菲都是心神不宁的。

一种奇怪的直觉令她惊惧,仿佛一切的发展,越来越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弘文帝冷淡如冰的时候,她放心,但是,一旦换上了那样笑容的表情——那真是一种可怕的笑容,可怕到了极点的明朗的笑容,这不但不能令她安心,隐隐的,反而是一种暴风骤雨即将到来的前奏。

背心都是凉嗖嗖的。

一整天,眼皮都在不停地跳。

她精神困乏,又睡不着,膳食送来凉了几次,也吃不下去。

她去床上躺了一会儿,但觉四肢乏力,又去窗户边站了一会儿,更是不安。

张孃孃一直守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冯太后,这些日子,冯太后的变化极大,可是,她却好像无知无觉的样子。这也难怪她,每天陷在弘文帝的兜兜转转里,根本没有任何闲暇来想其他的事情。

“太后,您该吃点东西了……”

“我不是已经吃了粥点么?”

“您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粥和几块小点心。其他都还没吃过,这样是不行的。太后,是不是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老身亲自下去,换几个菜谱,重新弄几个小菜?”

“张孃孃,你歇着吧,我实在不想吃,这样吧,你明天再换几个菜。今天这几个,我看着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张孃孃小心翼翼的:“太后,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很不舒服?”

“不舒服?没有啊。只是倦怠,非常想睡觉而已。”

张孃孃见她依旧心不在焉的,当然什么都不敢说。

“张孃孃,赵立回来没有?”

张孃孃尚未回答,便听得外面仓促的脚步声,正是赵立跑回来了,在门口低声地:“赵立求见太后。”

张孃孃急忙去开了门。

赵立几步进来,低声道:“太后,京兆王等大臣,全部到北武当了。”

芳菲但觉脑子里轰隆一声。不止京兆王,就连东阳王、王肃、高闾、贾秀等人也悉数赶回来了。除了在前线的李将军、源贺等将领之外,几乎所有朝中重臣都出动了。

弘文帝,他这是想干什么?

他病体快要痊愈了,不张罗着回去,难道连冬天也要在这北武当度过?

这是完全不符合祖制的。

弘文帝口口声声祖制,但是,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他难道就不怕大臣们反对?

她忽然想起罗迦来,这一转念,内心也抖起来。这么多人,再一次汇聚北武当,弘文帝,他想干什么?

骤然之间,手指伸出,抓住了桌上的虎符,就连指甲都苍白起来。

可是,罗迦本人,是梦是真?

自己梦见罗迦,难道弘文帝也梦见罗迦?天下,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不对!

可是,难道弘文帝是要召集众臣,公布他和自己的“奸情”?

这真是比罗迦还活着,更令人惧怕的事情。

她轰地就跳了起来,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凉。

弘文帝,他真敢这么干?

可是,他明明这些日子,都对自己冷淡得要命,而且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兴师动众地找了许多大臣来自己宣布自己的“丑闻”?这纵然有损自己的名声,难道对他的名声不是更大的损失?

这可是“为君者讳”的道理,他难道会不懂?

她心神不宁,完全失去了主意。

赵立等见她如此,也惊了:“太后,您……”

“快说,京兆王等都到了哪里了?”

“他们都留在山下的府邸,还不曾上山来。”

至于弘文帝何时召见他们,到底因何目的,当然不是赵立所能探知的。

芳菲颓然坐在椅子上,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来,寒意一阵一阵地沁入身子,可是,此时才晌午刚过呢,为什么看起来跟傍晚似的?

“禀报,陛下有请太后……”

芳菲再一次惊跳起来,但觉这声音,充满了一种强烈的不祥的气息。

这个时候,弘文帝为什么要见自己?

难道是要让自己和大臣们对峙?

芳菲捂着头:“我不舒服,你们告诉陛下,我不舒服,今日没空去。”

传令的正是魏启元,躬着身子,老奸巨猾的双眼垂下:“太后凤体欠安?老奴这就回去禀报陛下。陛下说,若是太后不去,他便亲自来探望太后……”

芳菲再一次跳起来,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当然不是跳的,纵然心内狂跳,态度却是平静,甚至凌厉的。弘文帝尚在病床上,竟然不惜病体,亲自来“抓”自己?

“魏公公,陛下到底有什么要事?”

“陛下的金口玉言,老奴不敢多问,求太后恕罪。但是,老奴揣想,无非是感谢太后的救命之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