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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108)+番外

作者: 三春景 阅读记录

构图出新外,画中技法更让王阮在意。

红妃仿的是宋朝‘二米’的画法(米芾和其子米友仁),米氏作画和前代不同。画山水时一改传统的勾皴斫擦,首创泼墨点染的画法,杂用积墨、破墨,又用焦墨来突出。这样的画法非常适合表现烟雨、云气,作画完毕常让人有满纸烟霞之感。

所以历史上说二米的画是‘点滴烟云’,又有‘墨戏’之说。

红妃的这幅《断桥残雪图》就有这个意思,当日初雪之后并不见天晴,反而是天色沉沉,有大雪将来的感觉。去到城郊看山看景,北风卷地,天色空蒙,景色也不分明了。

红妃就用米氏特有的破墨点染法表现这一点,落到画纸上真是如同风积云聚,山色渺渺——表达如此清楚,偏偏不见矫饰。这也是米氏风格了,擅长以简驭繁,多有留白,以多多胜少少。

这在后世也会成为文人画的精髓...文人画当道的时候,写实画风虽然没有断绝,也有属于自己的发展,但在文人画画家眼里,自己这样随意点染,重传神,而不重写实的,这才是文人所作!至于那些想要一比一细致描绘,只想复原现实之物在画作上的,那是匠气!

“自成一派,烟霞满纸,实不是如今画工之中能见到的。”王阮赏玩之后又叹息:“画者该不是一般人能教出来的,不像是画工之流,倒有些像游戏山水间的士大夫了——平淡天真、不装巧趣,难得啊!”

听到王阮的评价,知道内情的赵循险些促狭地笑出来。摸了摸胡子,他才对王阮道:“四郎真个这样想?”

“确实如此。”王阮老老实实道。

“唔...就算是如此罢,让四郎你来说,这卷山水放到大相国寺卖,你愿意出价多少?”赵循饶有兴味地问道。

“这怎么好说!”说到这里,就是王阮的本行了:“这画卷买卖是要看纪年和名气的,若是古画,哪怕画者名气稍逊,如今作价几十贯上百贯也常见。若是那一等大家所作,一卷千金又如何?换做是当世之人的画作,那就逊色多了,除非是画风清逸绝伦的李大相公,不然哪怕是画院里第一等的,也就是十几贯、几十贯。”

这里所说的只是工价,因为此时画画用的颜料分两种,民间画作、画着玩儿的不值钱,但要是按照宫廷画的路子来,那就非常贵了!常见各种宝石磨成粉末做颜料,和油画早期时差不多。所以颜料什么的往往另外算钱,由订画的人自己料理。

王阮有的是话说,摆弄道:“就算是李大相公,他的画卷能一本百贯钱,也不全是因为画技...多少有身份的缘故摆在那里。再加上李大相公少有笔墨流落在外,外人求片纸不能得,这才如此。”

“所以不值钱?”赵循反问。

“倒也不是。”王阮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看着赵循:“子徽兄,话不是这样说的。哪怕单说画技,这卷画在市面上卖个三贯也是不成问题的...近日我正认识一个年轻人,画的好花鸟,出一匹画绢并颜料,只一贯钱便能做‘六幅’大小的画轴。这样算账的话,一幅画连工带料也差不多是三贯钱了。”

“这正是这样没有名气,而画作出色的画工该有的价儿!”

“三贯?”听到这个报价,赵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得出来这幅画是花了心思的,红妃画这幅画花的时间精力不会少。而女乐的时间多值钱?这样算账,还真是‘亏了’!

“若是画者知晓这个价钱,也是要笑的...平常做些什么不值这三贯钱。”其实三贯钱不能说少了,但赵循是大家子弟出身,王阮也是豪门人物,如今又做着驸马,三贯钱于他们确实不多。

王阮以为作者真是个士大夫,画画只是消遣娱乐,赵循这样说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跟着道:“不过,俗语道‘千金难买欢喜’,也不能如此算账...若是大相国寺卖画的要一百贯才卖,我心里一狠心,拼着被人笑,说不得也是要买的。”

如果是名人字画,一掷千金不止不会让人笑话败家子,反而会被说风雅、豪气!但如果不是名人字画,画的再好,出了高价也会被人笑...这世上懂一幅画艺术价值的毕竟是少数,或者说就算是懂的,也会忍不住用更现实的心思衡量这场‘买卖’。

“就算不知这‘聊斋主人’是谁?”赵循反问。

“正是因为不知道‘聊斋主人’是谁,才这样出价呢!”王阮嘀嘀咕咕的:“若是知晓是谁,错过了一幅画又如何?回头上门求画就是了。因为不知道,怕错过了后再也不见,这才志在必得啊!”

“此画到底是何人所作?”说到这里,王阮总算问了出来,他是真心想结交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