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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311)+番外

作者: 三春景 阅读记录

说出这句话的红妃忽然觉好没意思,自己说这话与人算什么呢?于是在说出真心话的当下,立刻话锋一转,笑道:“既然李管家有意,奴便将制镜之法写下来。说起来,奴当初得了制镜之法,不止有应对少年目力不足的,也有应对年老目衰的。前者视近不能视远,后者视远不能视近...说不定后者更多,更有需要。”

此时近视眼相比后世确实不多,但老花眼不同,后世或许多一些,却不会比古代多太多。而且有老花眼的多是年纪大的,和后世更舍得给小孩子用好眼镜,眼镜店多是近视眼镜不同,此时却是老年人的生意更好做。

若说近视眼镜只有王孙公子、豪富之家用得上,那老花眼则是寻常殷实富贵人家也愿意花钱的。一个是老年人常见是一家之主的,更有钱一些,另一个就是‘孝道’了,下面子孙自己不见得乐意花大价钱配眼镜,却愿意孝敬长辈。

红妃一说,常年替李汨管着李家许多产业,这上头十分有头脑的李管家如何想不到。至于红妃之前话里所隐藏的东西,李管家就一时没去想了——他终究不是一个在这种事上敏感的人,应该说,当此之世就没有几个人能对这种事敏感。

女子大多对自身命运看不清楚,其中既有故意‘教化’的结果,也有所谓当局者迷。至于男子,他们或者缺乏足够的洞察力,又或者自怨自艾于男子‘辛劳’,觉得相比之下生为女子轻松的多,根本不会想到那些...都不是能明白红妃话语中恨意与痛苦的。

李汨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似是在适应来之不易的清晰视界。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窗外,落到故交们身上,落到厅中远远一花瓶上。他之前从不能远远看清花瓶上的花纹,此时却看的分明...最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到了红妃身上。

红妃在他的故交中间,一点儿不显的突兀,好像她本来就该混迹其中一样。而李汨知道不是,哪怕就是之前,同样的同船而游,他这些故交也是不将红妃放在心上的,只是因为他的缘故愿意给予一些尊重。

但后来,事情变化的很快。正如李汨想的那样,只要不是极端顽固之人,又有机会与红妃相交,大多很快就会忘记她的性别——天而生人,男女在气力上有别,在智力上却是无差的。之所以后来不同,是后天就学、经历不同的缘故。所以不止男女不同,男子与男子的见识等方面也有着天渊之别。

所以当一个女子和男子真的在智力上没有分别,同时她自己也觉得确实没有分别时,男人堆里混进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娘子,也是无人察觉有异的。

让李汨来看,一个女子经过后天打磨之后,和男子(精英)智力上没有分别这是很难的。但这样的人总还是有的,那些贵籍女子,有更好的条件,如宫中女官,和前朝官员相比也不差什么。而就是贱籍之中,历年又差几个‘羞煞男儿’的女子么?

相比之下,女子自己觉得自己与男子没甚分别,其实还要更难一些。哪怕是一些女子极其好强,自觉男子能做的自己也能做,其根本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与男子是一般的。很多时候,她们只是试图走进男子之中,证明自己和男人一样。她们经常说倘若自己是个男子,就如何如何,这就是她们心态的明证。

这一点上,李汨甚至觉得姐姐李太后也是如此。

但红妃是不一样的,她身为女子,从未觉得自己女子的身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这世道。她对于自己身为女子,处处不如人意,不觉得是‘女子’的问题,不觉得是自己本身的问题,她知道自己很好,和男子是一样的——她在男子中的自如与不卑不亢,不是后天训练的结果,更像是一种天生的自然而然。

女乐们都被训练过,对着贵族男子也能保持自己的体面!但那种训练是会留下痕迹的,所以她们对男子依旧是带着枷锁的,这和红妃全然不同。

她没有刻意去讨好,也没有特意去愤恨某一个男人,她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当初这些故交对她不放在心上时她没有不高兴,后来他们接纳她,待她亲近,她也不见得多欢喜。

她就在那里,以一种独自的、凛然的,让人想起天涯零落、落叶无声的姿态。

不怒不喜、无爱无恨、非嗔非痴、绝哀绝乐...

李汨知道红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前所未有的奇怪,是他过去从未见过的。但奇怪又算得了什么?人的一生之中总得遇到一些奇怪的、不能理解的人,事实上,李汨在过去的人生里已经见过很多怪人了。说的粗俗一些,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