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际(74)
她曾经与她灯下对酌,谈论过去,那时候的她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呢?
“我要出门了。”苏晓握紧手机。“我落了一份重要文件在工作室,要去取一下。”
何存知说:“我让小徐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自己叫了车。”
何存知听了长长叹气,苏晓不解。
“何姐,怎么了?”
何存知问:“宋词是不是有一句:时见幽人独往来,飘缈孤鸿影?”
“苏轼的《卜算子》。”
“你就像那孤鸿,总是独来独往。不要忘了,这里是你的家,他是你的家人呀。”
仅管不知此话是否真心,苏晓仍为之鼻酸。无父无母的她何尝不想有家?但是那个人对她封闭着自己,她如何能将这个富丽的住处当家?如何将他视作家人?何况秦涛说她是他父亲用来杀害前任太太的凶器……
“我习惯了。”苏晓压抑着情感的浪潮。“我要走啦。”
何存知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到得户外,苏晓并没有马上拔通李求安的电话。见他不是小事,绝不能让秦复知道。所以她先去了工作室,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联系李求安。
电话拔通了,苏晓的心砰砰乱跳。
那边的人很快接了电话:“您好,哪位?”
的确是李求安的声音,苏晓放心些许。
“您好,我是苏晓。今天是您送花过来的吗?”
“是的。”
“请问您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我叫李求安。”
听到这句话,苏晓才真正地感受到李求安在这个世上的存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激动在她心中涌起。
“李先生,我能见您吗?”
“我也很想见您一面。”
“您说一个地方,我来找您。”
那边的李求安说出一个十分详细的地址,苏晓一一记了下来。
“李先生,我现在出发,大概一点钟到那里。您放心,我是一个人来见您。为了保险,我的手机将关机,我们就在说好的地方不见不散。”
“苏作家,请放心,我会一直等您。”李求安的声音也是激动的。
通话结束,苏晓换了上另一件常备在工作室的外套,戴上口罩,关掉手机。
她对安妮交待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打电话来工作室问我去了哪里,你一概推说不知道。”
安妮不免担心问:“老大,没事吧?”
“没事。记住,任何人问起你都说不知道,包括思楠。”
“明白,老大小心。”
苏晓就这样离开了工作室。十分钟后,她坐在了地铁里。
地铁运行的轰隆隆响声在她耳畔掠过,她又忆起了初见秦复时所搭乘的那一趟地铁。她还记得那两个陌生男人的谈话:
“天天在那么深的地下待着,真受不了。不到一个月就撑不下去了,特别害怕有意外。”
“我有个远房亲戚就是矿难死的,那时候他才三十岁,留下老婆和一个儿子……”
苏晓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年纪轻轻就离开自己的父亲。
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窗外黑漆漆一片,矿井之下是否也是如此?那个从小就失去父亲的矿工的儿子,会因此特别害怕黑暗吗?
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苦难,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渐渐的,窗外的黑暗中浮现出秦复的面宠。他那与父亲相似的面容,他那些不可告人的些秘密,细细地啮啃着她的心。
第二十七章
下午一点,苏晓来到了李求安指定的地点——石磨屯。
这个地方苏晓是知道的。坦率的说,她原先对这种地方没有什么好感。人多,物杂,环境脏乱。但当她真正置身其中,被那种喧嚣与混浊气味包围时,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生活的真实。
是的,真正的生活绝不由那些云端之上的富丽堂皇所代表,它更属于石磨屯这样的人间烟火。在这里,人们不假修饰,素面朝天地为生活奔波,不带一点矫情。似乎在他们眼中,石磨屯会永远存在,他们的奔波也永远不会停止。
然而,有些细节还是提醒着人们,时代的变化已然开始,比如眼前这个便民超市。
“您到了那个路口之后,一定能看到这个便民超市。”李求安在电话中如是说。“它的招牌很显眼,我在那儿等您。”
超市招牌是红底黄字,确实显眼。因为拆迁已然启动,超市已停止营业。面向街道的玻璃窗和玻璃门从内部用纸糊上了,像一个封闭了内心的人。
苏晓站在玻璃窗前等着李求安的到来。狭窄的街道上,各色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对她投上好奇的一瞥:哪里来的外人?她还戴着口罩呢,是嫌弃这里吗?她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