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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222)

王继先拱手还一礼,神态十分倨傲:“久闻岳大人威名,下官也不胜荣幸。”

岳鹏举级别比他高,虽然见他无礼,也不以为意,本朝向来重文轻武,岳鹏举也一直尊重儒人文士,加之听说他医术高明,更是礼敬三分。立刻吩咐侍卫再换热茶。

热茶一上来,王继先见依旧是粗陋之茶,方明白,不是刚刚侍卫轻慢,而是这鄂龙镇军营,大宋宣抚使岳鹏举,真个清寒如此。

王继先生活奢华,喜好享受,自然不饮此茶,慢慢地走到花溶身边。

花溶虽然不曾向他行礼问安,但他见花溶满面笑容,眼神温柔,仿佛无声地向人打招呼,更因为得赵德基密令,要医治花溶,猜知她跟当今官家关系匪浅,所以,对花溶态度倒分外客气:“岳夫人,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替夫人诊治……”

“多谢大人,真是辛苦您啦,花溶真是感激不尽。”

她一开口,王继先眉头一皱,立刻听出她的内脏受了极大损失,他急忙说:“姑娘,请伸出手来……”

花溶伸出手去。

他摸着花溶的脉搏,许才之和康公公互视一眼。他二人刚在门口见到花溶和岳鹏举,但见二人眉花眼笑,神情轻松,仿佛如郊游踏青归来一般,还以为花溶的伤势并不严重。忽见王继先面色越来越难看,二人才知道,花溶受重伤,果然所言非虚。

王继先仍旧摸着她的脉搏,神情惊讶:“姑娘受何人一掌?”

岳鹏举替她回答:“是混战中,被金军打伤的……”

花溶的睫毛微微掀起,又垂下,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

王继先见她这样神情,更是讶异,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的手,长叹一声:“唉!”

许才之和康公公齐声追问:“王大人,这是?”

“岳夫人伤重如此,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二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许才之才看向花溶,但见她神色丝毫不变,甚至眉宇间那丝微笑都不曾改变,而岳鹏举,神色也不曾改变,方明白,她夫妻二人,想必早就知道了实情。

他细看岳鹏举,想起他抱着花溶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无法说出任何劝慰的话来,只康公公勉强开口:“二位也不必太过哀伤……”

岳鹏举摇摇头,心里其实失望到了极点,就连王继先也认为无可救药,妻子,难道真的不治了?

王继先很是推心置腹:“你二人也不必伤心。岳夫人还能熬一些日子,只不能再生育。若是喜欢孩子……”

岳鹏举淡淡说:“战争中,有无数孤儿,若喜欢孩子,我们自然会去领养一个。”

王继先却不以为然:“岳大人何须如此?异性终究不如亲生,岳夫人也是贤德之人,只要放开心胸,让岳大人多纳几房妾室,嫡母总胜过养母……”

岳鹏举面色一变,对王继先顿起恶感,正要开口,却听花溶柔声说:“多谢王大人提点。”

岳鹏举满心怒气,开不得口,但见妻子柔和的目光看向自己,显然是示意自己不要冲动,心念一转,忽然心平气和,纳妾不纳妾,是自己的事情,妻子都能处之泰然,自己又何必跟外人生什么闲气?

正文 第186章 不允许

许才之和康公公在一边,也无言可对,唯王继先,抱着“悲天悯人”心态,还以为自己对花溶的劝解很有效,回到座位上坐下,喝一口粗茶,实在无味之极,便又悄然皱眉。

屋子里沉默下来,康公公毕竟善于逢迎,立刻笑嘻嘻地开口:“自家们此次来,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二位,都差点忘了,您看,自家真是糊涂……”

他喊一声,门外进来两名大内的侍卫,拿着两个匣子,打开,一只匣子里面是一些贵重的药材;另一只匣子里,是百两黄金。

“这是官家赏赐。官家知岳大人两袖清风,家无余财,是给岳夫人治病的……”

岳鹏举立即谢恩。

花溶眼眶微湿,心里原本淡淡的一点对赵德基的怨恨,到此时也完全散去。自己曾得他救命之恩,又得他挂念若此,也算不枉结识一场。

她看一眼岳鹏举,岳鹏举点点头,进屋子里拿出两封书函,交给康公公:“烦请康大官将此物呈交陛下,多谢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义。鹏举有负重托……”

康公公一看,这书函分别是岳鹏举和花溶二人写的。花溶那封,是详细向皇帝报告自己出使金国的详情,包括太后的近况以及邢皇后的惨死。而岳鹏举那封,则是辞呈。

康公公看得辞呈二字,面色一变:“岳大人,你这是何意?”

许才之和王继先也很是意外。岳鹏举年纪轻轻,能晋升这样的职位,是何等不易之事,可谓自己枪林弹雨换来的,许多武将,一生梦寐以求也达不到这个地位,何故轻易放弃?

许才之也急忙劝导:“鹏举,你这又是何必?”

他跟二人渊源深厚,情急之下,真情流露,便不依官场习俗,只叫名字。岳鹏举感激地看他一眼,镇定说:“多谢各位大人的厚意。鹏举并非是仓促草率行事,而是深思熟虑已久,辞职的原因,也在书函上写得明明白白,陛下一定会谅解……”

“鹏举,国家正是用人之际……”

“鹏举敢不为国家效命?实在是妻子身患重病,鹏举不得不自私一回。”

“啊?”

“实不相瞒,这些年,鹏举已经厌倦了戎马生涯,但求和妻子寻一块净地,舒心过活几年……”

众人立刻明白,这是他明白妻子时日无多,想用余下的日子陪伴妻子。

三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花溶,但见她依旧坐在椅子上,只静静地听岳鹏举说话,专注地凝视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甚至带着那种柔和而宁静的笑容。

因为如此,三人更觉心里很不好受,仿佛目睹一朵花,慢慢地枯萎。

许才之忍不住,声音有些哽咽:“既是如此,我就替你在官家面前求上一情,官家想必一定恩准……”

“多谢大人成全。”

王继先却很是不以为然,他虽然同情花溶,但天命难违,天子之事是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男儿志在四方,竟然为一个区区女子而放弃大好前程,直是摇头,暗叹,难怪岳鹏举清寒如此,原来是个迂腐又英雄气短的庸俗男子。

这样的男子,岂能成就大事?

………………………………………………

因为军营寒怆简陋,养尊处优的王继先不想多呆,第二天就和众人返回。

岳鹏举夫妻二人将三人送到门口,许才之说:“二位请留步,岳夫人身子不适,就不用远送了。”

王继先看看花溶,摇摇头,终究是出自医者的心意,对她怀了几分哀悯,只说:“自家一定如实禀报陛下。”

“多谢二位大人成全。”

康公公本来念念不忘的是想问问秦大王的下落,因为秦大王和他在那个妓院一别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可是,他精明老练,深知秦大王追到军中,原是要杀岳鹏举,现在花溶伤成这样,也保不准是不是秦大王下的手,而且当着这对夫妻,也不是问秦大王下落的时候,是以他虽然心痒难忍,终究不敢开口。

花溶虽然不知他的心意,但知他对秦大王很有好感,此时见他不停张望,便随意找了个委婉的借口,将他请到一边,呵呵笑起来,低声说:“康大官,秦大王已经回海上去啦。”

康公公见她主动提起秦大王,真是喜出望外,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早就回去啦。因为临别匆忙,所以不及亲自向您辞行。他说康大官待他热诚,叫我若以后能见到康大官,就代为问候一声。”

其实,秦大王根本提都不曾提起过康公公,但康公公听得这话,简直喜上眉梢,急忙说:“大王待自家,也是很热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