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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259)

花溶笑起来,他却停下脚步,紧张地看妈妈,花溶立刻明白,他是要自己不做声呢。她赶紧配合,不再笑了,只见他这才转身,脚步非常轻地就往鸟儿走去。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伸出手,鸟儿自然一下就飞了。他很是扫兴,忽见前面的草地上开出春日的小红花,便又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跑过去摘小红花。

花溶看他越跑越远,也不喊他,慢慢将手里的针线放在膝头上。暖洋洋的太阳令人疲倦,也许是春困,这些日子,她总是觉得困倦,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小寐一会儿。

陆文龙摘了一大把小红花回来,不停喊:“妈妈,妈妈……”

花溶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微笑,任他在身边跑来跑去。

慢慢地,一个人从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背后探出头来。这已经是他第三天来到这里了,前两日,因为岳鹏举在,他就不曾露面。今天,他也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看着这寻常的一幕——他从不知道,如此寻常的场景,会令自己心潮澎湃,仿佛一种陌生的情感的苏醒,又仿佛一种熟悉情感的沉淀。

他贪婪地看那个蹦跳的孩儿,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经高了半头。他穿一身满是花斑的豹皮夹衣,头上戴一顶同样的豹皮小帽,帽子此时已经揭下来,头发梳成两个丫角,唇红齿白,面色红润,脚上登了一双同样豹子花纹的小靴子,生机勃勃地跑来跳去,活脱脱就是一个火孩儿。

他举着大把的花站在女子身后的椅子边上,倚靠着,用软软的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将手里的花朵,一朵一朵地插在她的鬓发上,给她戴了满满的一头小红花。

“妈妈,妈妈……你好好看……”

孩子看着母亲满头的花朵,很是得意,咯咯地直笑。

女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孩儿软软的手作弄自己,脸上一直挂着那种温和甜蜜的笑容,跟她膝盖上垂下的缝了一半的衣服一起,形成一种无比慈爱的女性魅力。

任是粗豪的人,也为这样的一幕场景而动容。他久久站在原地,听孩子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声和作弄。

爱,因为体会到爱,才会如此吧?!

即便孩子跟天薇,跟乳娘等在一起,也不曾如此茁壮活泼,天性舒展。

半年时间,她已和孩子培养了如此密切的关系,除了爱,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

而她!

她垂在膝盖上的手,苍白而枯瘦,在阳光的照射下,手背露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如透明一般。而她的脸,也是同样的玉一般莹润的透明,因为那样的伤病,更是纤细,整个人透出一段难以言喻的风流态度。

他忽然觉得浑身有些酥软,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

孩儿缠住了母亲的脖子,抱着她的头,一个劲地喊:“妈妈,妈妈,快看,又有更漂亮的鸟儿……我要鸟儿,快给我抓住……”

“呵呵,等妈妈再好一点,教你射箭,射下来……唔……”她仿佛被勒住了脖子,孩子手一松,跑到前面,爬到她身上,很亲昵地,不知是要抱她,还是让她抱,伏在她怀里,一个劲地撒娇:“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才好起来嘛……”

明媚的阳光下,他听得她微弱的笑声,呼吸有点急促,脸色也慢慢地开始发紫,显然是不胜小孩儿的负荷。可是,孩子哪里知道这些?依旧伏在她怀里,又伸出手搂她的脖子,“妈妈,你说嘛……”

他蹑手蹑脚,慢慢地走过去。

一个东西打在孩子的背上,他一松手,“哟”一声,见地上掉了一个熟悉的小玩意,赶紧放开母亲,跑过去拣,然后,拍着手欢笑起来,一下扑在来人的怀里:“阿爹,阿爹……”

“阿爹,阿爹,我想你啦……”

花溶背对着父子二人,想转身,却觉得眼睛困倦得睁不开,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刻。儿子对岳鹏举总是有些敬畏,但今天这声“阿爹”怎么叫得如此亲切?她柔声说:“鹏举,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你给儿子抓一只鸟儿吧,他一直缠着我……”

“好耶,阿爹,快给我捉一只鸟儿……喏,你看,就在树梢上……”

正文 第217章 他的阿爹

他微笑着点点头,拍拍儿子的脸,将儿子放在地上,指指树,无声地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捉给他。陆文龙看着阿爹敏捷如一只狸猫,忽然捡起一块小石跃起,那么迅捷地从大树上扔去,正打在那只翠绿羽毛的鸟儿翅膀上,鸟儿应声掉下来,但因为力道控制得好,并未受很重的伤,只翅膀扑闪得很沉重,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又跑不远。

孩子欢天喜地抓住了捧在手心,咯咯地笑个不停:“阿爹好,阿爹最好……阿爹,你想我没有……”

他一把又将儿子搂住,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眶有些湿润。

“阿爹,阿爹……”

“鹏举……”

花溶见他不应,有些奇怪,睁开眼睛,慢慢地转一个身,目光交汇,呆了一下,看着那双灼热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妈,阿爹来看我了,阿爹来了……呵呵呵……”

终究是几年的父子,陆文龙欢喜得手舞足蹈,在父亲怀里不停地咯咯笑,又凑在父亲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阿爹,我好想你……”

脸上沾满了孩子的口水,软嗲嗲的,带着一股久违的温暖、温柔的情愫——这样的情愫,是他金戈铁马许多年,从不曾有过的。他只是紧紧搂着儿子,仿佛失而复得。

他灼灼地盯着花溶,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花溶!你,好点没有?”

花溶满面的笑容:“多谢四太子。我好多了。在金国时,得你保全照顾,我才能全身而退。受伤后,又得你馈赠千年灵芝,才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上次,临别匆匆,现在,唉,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她想,这一辈子,其实自己都没法真正感谢他回报他了,可是,这一句深埋心底的“感谢”又是必须说出口的。

敌对也罢,异国也罢,他对自己的好,总是不容抹杀的。

“四太子,多谢你!”

金兀术紧紧搂着儿子,低下头,不敢对视她温柔的目光,胸口越来越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不知道。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灵芝是假的。

而且,即便是假的灵芝,也不是自己“馈赠”,而是秦大王抢去的。

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得知她的病情,如果秦大王没有来抢,自己当初会将灵芝送她么?

当初会么?

会么?

PS:今日起恢复2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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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能听到阳光下,春日的花朵开放的声音。

金兀术抬起头,看花溶。

她依旧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满头乱七八糟的小红花,许多花朵上面还有绿色的叶子。阳光一览无余洒满她的全身,正是如此的杂乱无章,反给她惨白的脸增添了别样的凄楚和死灰一般的无奈。

再也不是“射柳节”上那样的英姿飒爽,风姿卓绝了。

再也不是了。

她的手那么柔软地垂着,无力,这样的一双手,如何还能拿起那百步穿杨的弓箭?有一瞬间,他神思恍惚,她的身影只定格在“射柳节”上,定格在金塞斯的马背上,挥舞着垂柳,向众人致敬,笑靥如花。

他不自禁地转眼看春日的天空,明媚的太阳,又是一个“射柳节”即将到来。

可是,物是人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又何曾相同?

“四太子……盒子里那些灵芝,也是你送来的吧?多谢你……”

她这才明白,是他,肯定是他。那样的行事风格,非秦大王,就一定是他。

他迟疑一下:“灵芝对你的伤,真会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