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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282)

二人均知他因为耶律观音在家庭关系上的挫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金兀术赶紧把话题扯到一边,又吃喝一番,才尽兴离去。

这一夜,金兀术很晚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

他征战在外,家里的侍妾又被杀了几人,更是显得冷冷清清。

他在门口下马,看着黑黢黢的宅院,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小陆文龙刚到上京,第一次回家,佣仆成群的逗弄,一派欢声笑语,自己初次体会到做父亲的乐趣。

可是,如今,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

他心里十分惆怅,侍卫上前叩门,一名老仆开门,喜道:“四太子回来了……”

金兀术挥挥手:“你们且先下去,无需忙碌。”

“是。”

屋里,大火炕早已烧好,暖洋洋的。

金兀术刚进去,愣了一下。

火炕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素色青衣长袍,面容清减了不少,往日的鹅蛋脸庞变成了瓜子脸,眉飞入鬓,侧脸端坐,虽不再有往日丰盈的体态,却更增添了风韵,柔情楚楚,妩媚多姿。

她发髻高绾,低垂着眼睑,仿佛在喃喃祈祷,真真如修道的玉真仙子下凡。听得开门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未开口,泪先流,如一支被雨打得恰到好处的海棠花,愈加鲜艳。

“四太子……”

她起身,赤着脚,手和脚一样洁白修长,伸出去,纤纤玉指,想替金兀术脱下外面的大裘。

金兀术冷冷地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还是恭敬地站着,又去给金兀术端上一杯茶:“四太子,请用茶……”

金兀术站住,冷冷看着她。

她柔声说:“四太子,天气寒冷,请上炕。”

金兀术看看炕上缭绕的香烟和她留下的契丹贵族女子喜欢的那种华贵的装饰,忽然一阵恶心,大喝一声:“来人。”

老管家和两名仆人进来,金兀术问:“谁允许她进来的?”

老管家不敢说话,他以前得耶律观音笼络,加上没见四太子惩罚她,所以,一回来,自然让她如女主人般登门。

金兀术淡淡说:“马上为本太子另准备热炕,这座炕明早就拆了重建,去掉一切污秽。”

“是。”

耶律观音再也熬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太子,求您开恩,放过奴家的父亲,是奴对不起您,求您开恩……”

她的父亲被发配到边远之地,年老体衰,几无生路。

她见金兀术无动于衷,跪着一步一步挪过去抱住他的腿:“四太子,奴求您,您可以惩罚奴家,只求放过老父……”

金兀术站起身:“马上出去。”

“四太子,奴家愿意做一名婢女服侍您……”

“我数三声,你不出去,明日便是你父亲的死期。一、二……”

耶律观音站起来,狠狠地看着他,满是怨毒,冷笑一声:“四太子恁地狠心,就算奴有天大错,你也杀了奴的兄弟,杀了孩子的父亲,奴自服侍你以来,哪一日不曾尽心尽力?替你结识了多少关系?千错万错,奴都认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金兀术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衣服素洁,却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尤其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烛光下,真是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他忽然笑起来:“耶律观音,你果不愧为草原第一美人。”

耶律观音一怔,心里一喜,四太子也是男人。

她上前一步:“四太子,请您原谅奴家,奴家不敢有任何要求,只求在府邸里做一名婢女侍奉您……”

金兀术哈哈大笑:“耶律观音,你知道为什么本太子不曾杀你?”

她满怀期待:“为什么?”

“因为杀了你,只怕脏了本太子的手。”

耶律观音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退后几步,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金兀术却若无其事地上炕坐了:“你们这些亡国的女奴,无不仗着几分姿色,妄想乌鸦变凤凰,耶律观音,你自认第一美人,可是,你充其量不过跟王君华一般,一淫贱毒妇而已……”

淫贱毒妇!

耶律观音冲上前,手指几乎戳在他的鼻梁骨上:“金兀术,你以为你又很了不起?若不是亡国破家,我岂会看上你?你口口声声说亡国女奴,那你呢?你就忘了你曾被一个宋国的亡国女奴迷得晕头转向?”

金兀术忽然想起那一次,耶律观音践踏“千年灵芝”的样子,也是这样指着自己的鼻梁骨,大骂自己为了一个宋国贱女,不顾自己的“亲骨肉”。

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耶律观音,你偷吃灵芝害花溶是其一;谋害我孩儿是其二,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耶律观音泪流满面,愤怒地瞪着他:“你还是因为花溶恨我!你就是恨那支灵芝,那个该死的贱人,她死了是活该……”

“闭嘴……”金兀术目光冰冷,“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比你更贱?耶律观音,实话告诉你,花溶好了,她痊愈了。如今,文龙孩儿跟着她,生活得不知多好。要不是如此,本太子见你第一面就杀了你。你还该感谢她,感谢我文龙孩儿,他们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太子高兴,所以就饶你一命。”

耶律观音几乎要跳起来:“金兀术,你杀了我吧,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哈哈,本太子不是说了么?杀你嫌脏了手。念你像狗一样地服侍过本太子一场,暂且饶你一回,否则,先杀你那个孽种……”

耶律观音浑身发抖,跪了下去:“四太子,奴家死罪,请饶恕奴的儿子,求您,奴以后吃斋念佛为您守节……”

金兀术意兴阑珊:“滚出去吧。如果你还想抱住你一家老小的狗命,最好是像一条看家狗一般呆在燕京,哪里也别去了。”

正文 第236章

耶律观音痛哭流涕,只恨恨地瞪着他,眼里满是怨毒之意。

她走到门口,金兀术又开口,懒洋洋的:“耶律观音,你以后千万别再来本太子府邸耍美人计了。你这个样子,我看到就恶心,对你那具淫贱的身子,也没有丝毫兴趣。你记住,下不为例,你再敢来一次,你家里就会被处死一人,先从你儿子开始。还有,你也不许住在燕京本太子的府邸,从今往后,本太子跟你毫无干系。至于你的去处,你自己安排,当日你出逃,带了大批细软,你以为本太子就不知道?另外,也别说什么吃斋念佛之类的鬼话了,你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像你这样的淫妇,替本太子守节,简直是侮辱‘守节’这个词,本太子岂需要你守节?滚吧……”

耶律观音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浑身抖个不停。她原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心想事情过了这么久,就凭四太子当初的宠爱,自己苦苦求他,自己还有这等姿色,至少,不至于令他赶尽杀绝。

一日夫妻百日恩,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绝情。

她踉跄出门,狠狠地捏紧拳头,冲入了满天的大风雪里。

金兀术这才大大喊一声:“管家,以后再也不许耶律观音踏进府邸半步。”

管家急忙说:“是。四太子,书房的小炕已经烧好。”

金兀术走进书房,坐在暖和的炕上,皱皱眉,听风从关着的窗户里刮过。在上京,他即便不是最有权势的人,但府邸却算得最“豪华”了,可是,看看那些整块的大石,土木桦树皮的冷冰冰的墙壁,以及自己身下的土炕……没一处地方看得入眼。

金国立国不久,即便是狼主的寝宫,也不过是群臣议事的大土炕而已。略略几张兽皮铺就,浑浊的当地酿酒,上京的所谓“繁华”比起亲眼目睹的开封城内金碧辉煌的皇宫,简直是天上地下。那延绵的红毯,花岗石和大理石铺就的长廊,飞檐碧瓦,雕栏玉砌,精美的书帛,流云水袖的女子,萦绕的茶香,蜡烛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