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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351)

他细看断指的地方,英雄一世,如此收场?

他眼里忽然落下泪来,看着越来越泛白的天空和草地,只想,春天就要来了,自己决不能就此罢休。

这片土地,自己成不了主人,也不能仅仅只是匆匆过客。

秦大王和金兀术冤家路窄,本来正喜他送上门,没想到却半途被武乞迈杀出,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他心里十分沮丧,提着大刀一言不发。

刘武也叹道:“四太子简直运气太好了……”

秦大王恨恨啐一口,妈的,金兀术这厮真的是命不该绝,每一次穷途末路时,偏要给他逃脱。海上一次,现在一次,再要寻这种良机,只怕不知是何年何月。

他一刀重重地砍在身边的大树上,一阵惊呼,大树上寒号鸟的窝大概被震掉了,发出一声哀鸣,四散飞逃……

金兀术死不死不打紧,但丫头呢?如果还在他手里,却又如何是好?

他恨恨的:“都怪岳鹏举这小兔崽子,把赵德基看得比老婆还重。丫头嫁给他,真是瞎了眼睛……”

本是花溶自己强行入宫,他也知道如此,但此时迁怒于岳鹏举,只恨不得立刻逮住痛打他一顿。

正文 第293章 变化

刘武还是比较客官:“马苏说岳相公已经率人出来寻找,绝不会不管岳夫人……”他本想说的是,人家自己的妻子,人家不急你急什么,但这话只敢想想,绝不敢说出口,却用平和的语调安慰秦大王,“四太子自己身受重伤,四处躲藏,岳夫人肯定无恙……”

秦大王微微有了喜色,立刻说:“一路上不见伪齐军,想必是败逃。我们且回知州府问问就知分晓。”

众人赶回知州府,只见门口值守的士兵已经完全是宋人装束。却绝非寻常宋军那种老弱萎靡打瞌睡之态,精神状态良好,警惕性很高,见了他老远就喝道:“谁人前来?”

秦大王喜出望外,提了大刀就上去问:“岳鹏举呢?”

守兵见他直呼主将姓名,警惕道:“你是谁?”

“老子找他有要事。”

守军立刻说:“你且稍等,待自家去通报。”

秦大王听得岳鹏举真在里面,立刻明白,既然岳鹏举在,花溶多半就无恙了。他稍等片刻,却见一偏将匆匆出来,正是张弦。

张弦见是他,也不太意外,立刻迎上去:“秦大王……”

“花溶呢?”

“岳相公受了重伤,夫人在照顾他。”

岳鹏举伤不伤他不关心,又问:“花溶有没有受伤?”

“没有。夫人完好无损。岳相公追出在半道截住四太子兵马,射了他一箭,方才救得夫人……”张弦简单讲了一下经过。

秦大王只是听,一言不发,等他说完也不再问什么,转身就走。

张弦本是生怕他开口要去见岳夫人,他知秦大王这几人的复杂关系,正思虑如何推托,但见他根本不提任何要求转身就走,他愣一下,刘武微笑着向他一揖,他跟刘武、马苏早已熟识,立刻说:“你且稍等,我送些吃食来……”

刘武摇头谢了他的好意,转身去追秦大王。

刘武心里也满奇怪,秦大王之前生生死死,四处寻找花溶,生怕她有一点闪失。如今人回来了,他反倒面也不见就走。刘武虽觉得秦大王最近古古怪怪的,但他也乐得看到秦大王离开,免得再和花溶纠缠不休,如此,就不再多问。

秦大王走得一程,刘武还是忍不住问:“大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大王沉思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本来是要回海上的,但受耶律大用指使,又遇上花溶被劫,就停留下来。此时,他对耶律大用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兴趣,因为他的那个蛊实在是太神奇了,正是利用它,才能猜到金兀术的下落。但是,要杀了金兀术,却还是功亏一篑。这又是什么原因?

他越想越是好奇,一小半是因为对杀不了金兀术的不甘,一大半则是对神秘莫测的耶律大用的好奇,既然他如此神通广大,为何只能如老鼠一般躲藏在阴暗的角落?每每出现,不是地下室就是黑咕隆咚的屋子,仿佛他整个人根本不敢走到阳光下来。

莫非此人是千年老妖?

他如此一想,心里便打了个寒战。生平第一次对于是走是留有些犹豫。

张弦是第二天才将秦大王来过的消息告诉花溶的。

当时,花溶正喂岳鹏举吃早餐,听得秦大王来了又走了,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淡淡说:“走了就走了。”

张弦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向岳鹏举问安,然后离去。

众人一走,岳鹏举才看着妻子,柔声说:“十七姐,你还在生秦大王的气?”

生气,其实也谈不上。但秦大王是超级危险人物,有他在身边,终是不安,他能自己离开,倒是好事。花溶只是还有点奇怪,他怎么忽然就变得如此自觉了?

“十七姐,你不觉得秦大王变化很大?”

她淡淡道:“有么?也许吧。”

一度,她曾对自己不能生育一事已经淡忘了,因为,小陆文龙带来的家庭快乐足以淡化这一切。如今,身边没了这个小人儿,方日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难道自己夫妻此后,就再也没有承欢膝下的一天?

岳鹏举但见她脸色越来越阴沉,忽然意识到,她又想起了这件恼人的事情,想起那一掌,心里暗叹一声,立即转移话题,怕再触动她的伤心事。

匆匆半月,这一段休养时间,岳鹏举被妻子勒令整天不许行动,早已闷得发慌,终究是武人,这天见妻子外出,就赶紧拿了长枪出去,尚未来得及挥舞,但听得背后一声大喝:“你想干什么……”

他拿了长枪笑嘻嘻地:“十七姐,我闷得慌。”

她的大眼珠子眨一下,忽然露出哀怨的神情:“你竟说跟我在一起很闷?”

岳鹏举一怔,自己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又第一次见妻子这样的神色,正不安,要说什么,却见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微微踮起脚尖,轻轻敲一下他的额头,嗔道:“傻瓜,我陪你走走……”

岳鹏举大喜过往。终于,她肯开金口让自己走动了。

但花溶还是牢牢遵从医嘱,也不要他太过用力,只陪他在近处走走。她早已打听清楚,前面有一座名寺叫做东林寺。以前香火旺盛,但战争以来,和尚也走得七七八八,根本没什么人了。

她寻思着别无去处,就拉着鹏举一起去寺庙看看。

沿途荒郊野草,很有点“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意味。远看,不过是普通的庙宇,飞檐走壁,红砖碧瓦,但金身脱落,荒芜人迹。近了,三五株古松,七八从青竹,竹篱茅舍,很有几分宁静淡泊的气息。

二人边走边看,元宵节才刚过,虽是新春,但见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香客,庙门也是紧紧闭着。

花溶拉一下门,厚厚的铜锁发出“当”的一声重重的回音,只有几只冬日的鸟被惊得飞起。

岳鹏举叹道:“如今世道不景气,竟连寺庙都空空如也。”

只要有战争,寺庙也得不到保全,任何地方都不是净土。金兵南侵以来,经常征占寺庙、道观等作为关押俘虏以及临时的军营,役使僧道两家弟子为之生火做饭、搬运重物、修筑一些军事防御工程……完全当奴隶一般使唤,跟对待普通民众没什么两样。很多人不堪折磨,大批逃亡。

花溶正要说什么,却听得大门响一声,竟然是有人从里面开门,然后是一个洪亮的声音:“甚厮鸟,吵闹得洒家不清净?”

二人一起转身,但见出来的男子,身材魁梧,一身黑色皂袍,手里拖着碗口粗细的禅杖,竟然是鲁提辖鲁达。

鲁提辖喜出望外:“阿妹、鹏举,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鲁大哥,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