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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385)

“既是如此,那就由得她,以后再说。”

“是。”

康公公又说:“小的这一路注意查看,岳鹏举实是尽心竭力,平素简朴,治军严谨。花溶跟着他,也是粗布衣裳,粗茶淡饭。小的听得军中一些言语,说花溶早就受不了这样的粗茶淡饭,之前曾有一段日子,不顾岳鹏举三令五申,天天锦衣玉食。而且,嫌弃家里的饭菜粗陋,根本就不愿意呆在家里,每天都去潭州城里吃吃喝喝,定做精美的服饰,为此,她和岳鹏举多次发生争吵。所以,这次借口岳鹏举纳妾,就愤然出走。岳鹏举虽然不曾声张,但小的也略知一二……”

“哦?既是如此,不妨再宣布赏赐溶儿1000两银子。这个岳鹏举也真是的,怎能不让妻子过几天好日子?”

“官家仁厚。”

康公公退下,临走时,但见官家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别人不知,他心里却明镜似的。自从官家阳痿症后,虽得王继先的“良药”,但心意、行事都有极大的改变。尤其是对于生平唯一得不到的女人,虽然竭力表现出大度,但一直隐藏着不足以对外人道的妒忌。尤其是他面对司空见惯的满宫的美女,“不举”的时候,心里那种变态的渴望就更是强烈,总想,如果是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这种极其微妙的卑鄙的隐私,外人体会不到,但康公公这样随时服侍他的太监,却总能揣摩一二,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很特殊的一个群体,一个男人,生生成了太监,心里的欲望就成了变态,所以,太监们不是同性恋,就是变态地爱钱或者变态地以折磨其他宫女为乐子。

他隐隐猜知官家也是这样的心理,总希望花溶和岳鹏举之间出点什么差错,决不能让他二人恩恩爱爱地过下去,最好是以悲剧告终。而且,岳鹏举军功越大,越是简朴行事,赵德基对他的猜忌就越大。

有好几次,康公公甚至想看在“故人”的份上,略略提醒岳鹏举夫妻,一定要大肆问官家讨要赏赐,要得越多越安全。但他知岳鹏举性子,而他自己又不曾得岳鹏举几多贿赂,心想,他的死活跟自家无关,就不多那个事情。今日上奏花溶“逐渐讲究吃穿”,还是因为得了秦大王的暗示。

果然,赵德基听得如此,心里很有几分得意,自言自语说:“朕阅女无数,再是三贞九烈的女子,天长日久,也不耐烦柴米油盐,喜好荣华富贵是人的天性,溶儿又怎会例外?她早年单纯,以为只要喜欢一个人,就能那样过一辈子。殊不知,能过一时,怎能过得了一世?”他转头看康公公,“吩咐下去,再赏赐溶儿黄金一百两,锦缎一百匹,簇新装三十套。”

“是。”

花溶在东林寺一住月余,晨钟暮鼓,念经拜佛,疲倦的身心也一日日平静下来。这些日子,鲁达曾陆续请来两三老者,只说是来参禅品茶之人。花溶跟他们一起品茶论道,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当地有名的郎中。他们用了各种委婉的借口替花溶诊治,都说她并无任何异状,身子完全健康。

如此几次下来,花溶已经完全明白鲁达的苦心,她自身已经不再做治愈的打算,并且对生育一事,不再抱着任何希望,只想,如果和鹏举彻底决裂,今后也不会再做嫁人念想,生不生根本就不重要了。

她委婉表达此意后,鲁达性子爽朗,就再也不寻医问药,如此,花溶才松一口气。

这日下起大雨,外出不便,她便一个人呆在西厢,独自听着外面的风雨大作。雨越下越大,她慢慢走到窗边,打开窗子,风雨立刻飘进来,她伸出手,豆大的雨点溅在手心里,打得手心生疼。

被隐藏许久的痛苦和落寞如毒蛇一般浮上心底。按照日程推算,鹏举一定早已结束了洞庭之战。可是,这么久,他竟然毫无消息,也不曾来寻自己。他莫非真的沉浸在李巧娘的美貌温柔里,再也不会来寻自己了?明明是自己主动出走,心底却不甘不忿,像被人狠狠地抛弃一般。

她关上窗子,也不管淋得半湿的衣袖,回到床边呆呆坐下。

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包袱,正是自己出走时带的一些简单衣物。她打开,里面成串的金叶子,黄澄澄的,看起来很是悦目。这大串金叶子也是她当初在地上撒泼哭泣时,秦大王悄然放进去的。她发现药瓶后上路才发现的金叶子,也没法归还秦大王,就一路带着。但在这里,也根本用不上。

她拿出一串金叶子,如扔飞镖一般,一枚一枚往窗户上扔。每一枚都击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很快,地上便落了一排黄澄澄的叶子。

她心里郁闷之极,跳下床,跑过去,一个劲地用脚踩这些金叶子,眼前浮现岳鹏举和秦大王的嘴脸,但觉这二人都讨厌到了极点,一边践踏一边骂:“踩死你们,踩死你们……”仿佛这满地的金叶子是二人的头颅。

岳鹏举最初还能昼夜兼程赶路,但到后来,眼疾发作越来越厉害,根本无法见光,无奈,只能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正文 第322章 鹏举来了

如此,一天根本没法行多少路,时辰耽误,直到月余才来到东林寺山脚下。

此时朝阳刚刚升起,他再也顾不得眼疾,吩咐亲兵领路,自己跟着往上走。

花溶如昔日一般早早起来,出了西厢晨练完毕,然后背着弓箭走一圈。心里忽然一跳,仿佛一种极其奇异的直觉,往山下望去,果然不一会儿就响起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

她纵身跳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往下一看,只见三骑快马得得得地上来,其实,走得并不快,因为,居中一人行动仿佛甚是缓慢,面上隐隐蒙着一块白色的帕子。

鹏举!

是鹏举来了!

她心里砰砰砰地直跳,一下就跳下树,转身往回跑。见他?不见他?

鲁达按照往日习惯早起,正要去开门,听得庙门突突地响,打开门,见是岳鹏举,提了禅杖就要打他:“好小子,你还敢上门!先吃洒家一打……”

岳鹏举听得他如此说法,便知妻子果然在此。但听得禅杖呼呼的风声,也不躲闪,喜道:“鲁大哥,十七姐呢?”

鲁达见他不躲不闪,禅杖到了他面前又收回去,又见他眼睛上蒙着白绢,看样子,情势已经非常严重,暗暗为他担心,还没说话,却见他一个劲地往前闯:“十七姐,十七姐……”

鲁达一把拉住他:“你小子瞎嚷嚷什么?”

“鲁大哥,十七姐呢?”

“你为何耽误这么久?”

岳鹏举苦笑一声,揭下蒙面的白绢,鲁达一看,惊讶说:“鹏举,你这眼睛再不护理,可要瞎了。”他见岳鹏举几乎在半失明的状态下还能赶来,真是负心薄情,怎会如此不顾安危?这下,心里对他的愤怒立刻去了十之七八,态度也稍稍好转,“你先坐一会子,事情说不清楚,休想见到阿妹。”

岳鹏举很是无奈,却只能跟着他进了禅房坐下。

他将事情大略讲了一遍,鲁达听得他并未纳妾,才松一口气,将禅杖在地上一顿,哈哈一笑:“原是如此!鹏举,洒家本待一见面就先痛打你一顿,既是如此,便饶了你。可是,责打虽免,但阿妹见不见你,洒家还得问问她,由她自己做决定。”

岳鹏举一拱手,诚恳说:“多谢鲁大哥这些日子代我照顾十七姐。”

“鹏举,洒家素知你是一至诚君子。可是,你需知,阿妹跟你经历了多少患难才结合,她早年流离,这些年又吃了无数苦头,你更应加倍待她好,不可令她受到任何委屈。”

“鹏举今后一定注意。”

“好,洒家去给你问问。对了,我这里有一些草药,也许对你的眼睛有益。”

“多谢鲁大哥。”

岳鹏举但见这些草药,情知是妻子担心着自己的眼疾,不然,鲁达怎会“恰巧”就有准备?他心里百感交集,坐下又站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