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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397)

“秦桧阴险毒辣,而且,背后有金人四太子这样的主使,只怕有朝一日,会祸患无穷。鹏举,你虽暂时不能违抗朝廷命令,但朝廷既然决意和谈,就不会长期征战,你需懂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的道理,不可徒劳坚持,白白牺牲。”

岳鹏举肃然说:“多谢鲁大哥提点,鹏举一定在意行事。”

这一顿饭,三人吃得分外沉重,第二日一早,二人便辞别鲁达,上路奔赴襄阳。

一路上,车辚辚,马萧萧,隐隐有爆竹的声音,二人才意识到,又是一个新年将到。岳鹏举也不骑马,和妻子一起坐在马车里,一路陪伴她。

赶车的马夫是雇佣的一名熟手,方圆有名的骑士,马走得又平又稳,加上马车里布置得十分舒适绵软,花溶或坐或卧,并未觉得太过不适。

为怕出什么意外,岳鹏举又雇了一名中年仆妇刘妈随行。刘妈早年曾有接生经验,战乱中,丈夫和子女都遭惨死,她孤苦无依,自然乐于受雇。

新年将到的气氛和腹中孩儿的喜悦,完全压制了秦桧入阁的坏消息,花溶靠在丈夫怀里小睡一会儿,坐起身,掀开帘子看外面肃杀的隆冬,越往北,气候越是寒冷,逐渐地,已经开始有风雪天气了。

飞雪从帘子里钻进来,她急忙放下帘子,抬起头:“鹏举,我们得加紧赶路,若能到襄阳过年就好了。”

“十七姐,我们已经加紧在赶路了。可不能再快了。”

“但这一年,并未见四太子大量用兵,今年的秋防也只是布局,没派上用场。鹏举,你说金兀术打的什么主意?”

岳鹏举不慌不忙:“我曾听秦大王说,金国年初经历了一场大厮杀和大清洗,宗翰等人全被秘密处死,能征善战的将领十之八九凋零,仓促之间,岂能轻易大肆出战?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肯接受和谈。金国现在拼命吹嘘进攻,估计是色厉内荏,不见动静,也因此,我们根本不用太过仓促赶路……”

花溶拿出金兀术那块免死铁券细看一遍,叹道:“要是合刺某一天决定处死金兀术就好了。如此,我们就可以拿这个威胁他……”

岳鹏举摇摇头:“金兀术作战虽不如宗翰等人,但心计、谋略远在那众悍将之上。接连几次大清洗,他都安然无恙,自非泛泛之辈。他是金国最狂热的主战派,这几年大规模的攻宋战争都是他主导的,今年秋防竟然按兵不动,想必是明哲保身,暂时韬光养晦……”

花溶点点头,忽说:“金兀术最喜欢出其不意,既是不曾秋防,会不会来个在初春或者夏天出征?”

“有可能!”

金军惧怕暑热,向来都是秋冬出战,但也不排除金兀术改变战术,春夏用兵。

“那我们岂不是要加强春防?”

“只恐朝廷一过冬天,便放松警惕。金兵若大肆进攻,倒不好防备。”

………………

这边夫妻二人刚上路,朝中,赵德基也得到使者飞速回报。

赵德基听得岳鹏举眼疾痊愈,奔赴襄阳,大为高兴,可是,接下来的消息却令他心潮翻滚,也不知是何滋味。使者禀报岳鹏举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他根本无心听使者接下去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嘤嘤嗡嗡的,好半晌,才奇怪地自言自语:“溶儿怎会怀孕?怎会?”

使者以为他责备自己,大是恐惧,跪下:“臣非虚言,岳夫人的确已经怀孕……”

他挥挥手,令使者退下,一股怒意涌上心底,也不知是妒忌还是愤怒,大声说:“快召王继先,这奴才居然敢欺瞒朕!”

王继先一路上已经得了小太监通风报信,得知皇帝龙颜大怒是因为岳鹏举的妻子竟然怀孕!他心里暗道不妙,却一时三刻根本想不出任何应对,只得匆匆奔进殿里就跪下。

赵德基坐在龙椅上,声色俱厉:“王继先,你敢欺瞒朕?花溶为何居然怀孕了?”

豆大的汗珠从王继先额头上滚下来,他曾几次奉命去替花溶诊治,每一次他都斩钉截铁说花溶此生绝无可能生育。他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只能跪地叩头:“小的无能,小的医术不精,小的罪该万死……”

王继先自然不敢承担“罪犯欺君”的大罪,只好说自己医术不精,赵德基怒气未消,大喝:“既是你这种无能庸医,留在宫里有何用处?滚出去……”

王继先还是叩头:“多谢官家大恩大德!”

他将王继先逐出宫,尤不解气,抓起案几上的一只钧窑大花瓶就砸在地上,碎裂声中,靠坐在龙椅上重重地喘着粗气,又伤心又愤怒又妒忌,为何自己丧子,岳鹏举偏偏生子?他何德何能得到命运如此垂青?

正文 第332章 容光焕发

自己是“天子”,上天之宠子,难道不如他区区一武夫?

他恨不得跳起来指天夺地咒骂,却强压抑住冲动,维持着自己帝王的体统,而要拥有血统后嗣的愿望,更是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更猛烈。

康公公等人躲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听得赵德基喝令,只得走出去跪下:“官家息怒,王继先这奴婢医术不精,罪该万死……”

赵德基这时已经镇定了几分,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失态,缓缓说:“岳鹏举夫妻尽忠报国,他能有后,朕自然欢喜,但是……”

他低低吩咐一番,康公公唯唯诺诺地领命,却叫苦不迭,皇帝见别人生儿子,自己也要生儿子,认为岳鹏举夫妻必然是得了什么秘方或者寻了特高明的大夫。可是,自己要去哪里找这种秘方或者神医?

他当然不敢将困难哭诉,只得领命告退。

康公公一走,赵德基竟又莫名其妙地喜悦起来,自言自语说:“天下神医何其多,想必是王继先这个庸医,朕的隐疾才不能治愈。换了其他神医,何愁不痊愈?花溶能治好,朕自然也能治好!”

康公公这一出宫,自是愁眉苦脸。心道,花溶莫非真有什么生儿子的秘方?可是男女有别,她适用,难道官家也适用?

陪着上路的两名小太监问他:“公公,我们马上就要赶去襄阳?”

他阴阴一笑:“待自家再想想办法。”

秦大王收到康公公的消息时,正是他派了属下在出海口迎接康公公的几大箱财物。康公公跟随赵德基多次逃亡,知道朝不保夕,就不买田置地,而是将所搜刮的财物换成金银珠宝,以及其他昂贵的书画瓷器,绫罗丝绒,竟然装了十来只大箱子。

秦大王得到他的密信,方知花溶怀孕。此时,已是年末,海上残阳血红,他站在高高的甲板上,抬头又看看西边的残阳,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似酸楚,却又隐隐的高兴。那个死丫头,这一辈子,该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吧?

只是,回首十几年过往,往事如烟,自己和她,真就彻底了断前尘孽缘。

至此,方才彻彻底底死心下来。

好一会儿,他一把揉皱那封密函,又撕碎,扔到海水里,方明白过来康公公要求助之事,不禁一凛:赵德基丧子,岳鹏举生子。若赵德基得不到什么“秘方”,生不出儿子,岳鹏举岂不是死路一条?!花溶怀孕,是她身子痊愈之故,但赵德基本就阳痿,又如何好得起来?再有什么秘方也是不行的。

他极目远眺,这一片茫茫的海域风平浪静。再往前几十里处的海域,正在制造一艘超级宏大的战舰。

这艘战舰正是采用了杨么未完成的那艘核心战舰的核心技术。由于规模实在宏大,在秦大王的老巢无法完成,他便大胆在附近海域招募能工巧匠连夜赶制。他在洞庭一带可不是白呆了那么久,带回许多器械工具,加上图纸是现成的,技术娴熟,几个月下来,战舰已经隐隐有了雏形。

赵德基海上逃亡后,每每提到海洋就心惊胆颤,自称“冒海气”,能苟安江南陆地已经谢天谢地,哪有心思管理海上?而附近的水师这两年因为金军绝不敢再入海,朝廷也放松,粮饷不继,无力出巡,只要海盗们不去侵扰,就睁眼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