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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411)

范同要表现自己,就说:“秦相公不妨阳战阴和。”

秦桧不解,问道:“何为阳战阴和?”

“下官认为,议和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但朝内有御史狂生犬吠,不能公开提倡和议。秦相公不妨放高姿态,力主对虏人用兵,许诺重赏,但私下里,却阻止将领们的行动,和金国沟通协调。”

这番言论直击秦桧要害,喜道:“妙计。但其他将领也就罢了,只怕岳鹏举、韩忠良等骄兵悍将不遵号令,拥兵直前……”

“秦相公应该知晓,我朝对武将防备森严,若岳鹏举、韩忠良等敢不遵命,便不是骄横的问题,而是忤逆的大罪……”

秦桧联想起赵德基对俪琼投金的惊恐,喜道:“就依此计谋。”

范同一走,在里面垂帘偷听的王君华走出来:“老汉,我们报效四太子的时候到了。岳鹏举这厮轻利好战,此回必死无疑。”

秦桧也十分得意:“下官早就告诉夫人,一定杀了这两个碍眼物,自当不是信口雌黄。”

王君华一高兴,扯一把他的胡子:“老汉,等你提了岳鹏举和花溶的人头,奴亲自为你收敛两名美妾。”

“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

就在岳鹏举全力部署和金兀术的决战时,收到赵德基从临安传来的金字牌手书。里面的黄纸上,赵德基写到,要他:“重兵持守,轻兵择利”,并不许接纳两河投奔的难民。现在接收了的,也要一并驱逐出境,返还金国。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岳鹏举重重地拍着案几,双眼冒火,如果遵守,北伐之功岂不是功亏一篑?

花溶也被这个消息震蒙了。鉴于李巧娘事件和军中混杂,岳鹏举的一些思路并不在众将中宣示,花溶立刻劝说丈夫:“可召幕僚商议。”

岳鹏举便召集帐下最重要的四名幕僚:李若虚、于鹏、朱芾、孙革一起商量。

李若虚长叹说:“重兵持守,轻兵择利,也就是要诸大将按兵不动,任金贼骄横。”

朱芾也说:“现在秦桧为相,他是虏人细作,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抗战,倡导和议。”

众人议论不休,尤其是驱逐投奔的百姓,他们对“王师”抱着热烈的希望和憧憬,一心指望驱逐虏人恢复河山,没想到现在竟然要被“王师”送还给金人,再做“驱口”(奴隶)。

岳鹏举皱着眉头,半晌才说:“我还是启奏陛下,陈述现在抗战的利弊,希望能争取时间,完成大业。”

花溶明知没什么希望,但还是没有阻止,李若虚等人也知不过是缘木求鱼,但也认真商议,当下由朱芾亲自起草,逐条修改,上面还委婉提到,只要自己北伐成功,便解甲归田,归隐东林。然后,岳鹏举才亲笔抄录,用急递发往临安。

快递送走,夫妻二人这一夜无眠。

已经几个月的小虎头被安放在父母的大床里面,甜美地沉睡。小孩儿长得极快,能吃能睡,也很少哭泣,令父母省心不少。他未满两月,父母便出征,大捷后返回,花溶又将儿子带在身边,可相处不久,又是离别。此时,儿子可爱的小脸庞也无法令花溶安慰,便唤刘妈进来,将孩子抱走。

岳鹏举虽向来沉默寡言,但和妻子一起,却总是有不少言语,今夜,却倒在枕上心乱如麻,一言不发。花溶也是同样心情,轻轻拉住丈夫的手,低声说:“昔日秦国名将王翦率60万大军伐楚,临行前,五次派人向秦始皇要田要地要财物要美女,以为子孙后代谋求富贵。有人认为王翦太过贪婪粗鄙,王翦却说,‘秦王暴戾猜忌,如今把全国的兵力都交给我,岂不怀疑?我只好多要田地封荫子孙,才能打消他对我的怀疑’。如今,皇上显然是借口俪琼兵变,对武将更是猜忌,自然不允你统兵连战,怕尾大不掉……”

岳鹏举苦笑一下:“我纵是要田要地,只怕也不能打消他的猜忌……”

花溶慢慢说:“我倒是想带虎头回临安看看皇上赏赐我们的大宅……”

岳鹏举心里一震,立即明白妻子的意思。她为了让自己完成北伐的理想,这是要带儿子回京城充当“人质”!

他摇摇头:“十七姐,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赵德基非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岳鹏举所虑有二,一是王君华视花溶为肉中刺,现在秦桧为宰辅,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陷害花溶的机会;再者,按照秦大王从康公公口里透露的口风,赵德基阳痿后,心理变态,他早年曾几次欲强行纳花溶进宫,若花溶回去,岂知不是羊入虎口?上次苗刘兵变,赵德基已经可以完全不顾花溶的死活,现在花溶再回京,万一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只怕他真会毫不犹豫先杀了花溶母子。

岳鹏举大力摇头:“你们母子回去,必是凶多吉少!而且,除了白白牺牲,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文 第344章 失猛将

花溶本身也并不愿意回临安做“人质”。她心里也浮起隐隐的忧虑,虽然本朝太祖立下不杀大臣的誓约,高官们才得以保全性命,但百年下来,不知多少名士贤臣被贬谪流放到海南等穷乡僻壤,潦倒终生。可是,她还是有点犹豫:“可是,鹏举,我们身份特殊,皇上若觉得没有人质,又岂肯让你放手一搏?”

岳鹏举慢慢坐起来,搂着妻子肩头,沉声说:“十七姐,收复两河和燕云,的确是我的理想。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理想,并不是以无辜牺牲你和儿子为代价的。”

花溶心里也是一震,忽然扭过头。

“十七姐?”

岳鹏举见她好一会儿不言,伸手,摸到她满面的泪水。她自从怀孕生子后,精神状态彻底改观,从未再因任何事情哭泣,此次,听得丈夫此番言语,竟是无论如何忍不住。凡雄豪英杰,总是认为天下事大,女子事小,她向来视丈夫为大英雄,心里总是隐隐怀着几分崇拜和儒慕之情,虽从不怀疑丈夫对自己的爱,但此时才明白,天下大事,家国理想,自己竟然在丈夫心里,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这方不负自己受尽千辛万苦选择的真正良人!嫁夫如此,又夫复何求?

她虽不言,岳鹏举竟似是完全知晓她的心思,顶在她额头上,亲昵地说:“十七姐,你这些年随我一直辛苦,所以,就要你再辛苦多多,无论风雨,无论死生,你总是陪着我就是了。”

这一句,胜过天下间任何的甜言蜜语,花溶伏在丈夫肩头,微笑出声,彻底断了回京做人质的念头,坚定地点头:“嗯,我就陪着你!”

岳鹏举笑着柔声安慰她:“十七姐,鲁大哥曾多次劝谕我夫妻归隐,可是,我多次上奏辞官,却不得允准。这次再做观望,说不得只有采取它途了。”

花溶立即点头:“既是‘重兵持守,轻兵择利’,此言含糊不清,你便立即按照李若虚他们的建议行事。”

岳鹏举也不耽误,按照和幕僚们的商议,立刻定下出征的日子。由于距离岳鹏举军区最近的张俊,已经在金兀术大举进攻前卖阵远遁,所以,岳家军此次完全是孤军深入,毫无援助。当时,岳鹏举统率10万兵力,分为九军,下面有64将。要如何利用好这十万大军,和金军决战,战前的动员工作就十分重要。

这一日秋雨淅沥,军中暂时无事,岳鹏举再次召集文士们商议动员工作,花溶忽提议写一首适合振奋军心,在士兵里传唱的曲子。岳鹏举举贤不避亲,就说:“十七姐文武双全,你填词吧……”

花溶想起丈夫当年在黄鹤楼写下的那首词,笑道:“鹏举,你写得比我好,还是你写。”

岳鹏举也不推辞,花溶立刻替他研墨铺纸。他屏息思虑,这些年南征北战的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底,不禁豪气勃发,提笔就写了一曲《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