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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615)

她站起来,伸出手去:“鹏举……”

雪花在冬青的树上颤抖着掉落下去,耳边传来惊喜的呼喊:“妈妈,妈妈,我们回来了……”

她微笑着看下面,只见扎合提了七八只野物,陆文龙则一手提一只野鸡,神气活现地冲她摇晃:“妈妈,你快看,是扎合叔叔帮我猎到的。妈妈,你快下来,扎合叔叔说要做烤肉吃。”

“我马上就下来。”

在大火堆上,放着野人们常用的烤杆,还放着一些辛辣的当地香料。天气寒冷,动物稀少,打猎十分艰难,能够有这些动物已经不容易了。十来只野鸡、野兔等动物被扎合整治好放在火上,嗞嗞地开始冒出油香。孩子们都围过来,争先恐后地往烤肉身上涂抹调料和盐巴。扎合忙得满头大汗,不停吆喝那些捣蛋的孩子们。陆文龙拿了长长的野鸡毛做成一顶大冠戴在头上,摇晃几下,忽然叹息一声。

花溶见他小小年纪竟然叹息,很是意外,柔声问:“儿子,怎么了?”

陆文龙满脸难过,别过头去。

花溶轻轻拉住他的手,低声问他:“儿子,这是怎么了?”

他才低声说:“我想起阿爹了。我真想见见我阿爹……以前,他就有顶这样的帽子。”

花溶无语。孩子已经大了,能够分辨一些是非了。她也告诉了他自己和金兀术的一部分恩怨,包括耶律观音的下毒。

陆文龙小心翼翼说:“妈妈,都是耶律娘子不好。她若不在了,我们可不可以再回去?”

耶律观音会不在?只怕她快要临盆了。虽然她不知道耶律观音和金兀术的详细过节,但这个孩子,按理说,应该是金兀术的无疑。金兀术在亲生子和养子之间会如何选择?只要有耶律观音一天,陆文龙就决不能回去。

陆文龙见她久久不语,有些担心:“妈妈,我只是问问……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去跟着阿爹……我更希望跟着你……”

她心里一酸,这孩子和金兀术有深厚的感情,可是,除了耶律观音外,还有他的身世,也是自己不愿意让他再回去的重要原因。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她看着儿子的脸,俊美秀目,已经去掉了金人的辫发左衽,而是野人一样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涂抹许多油彩,也穿了御寒的衣服。自己该如何告诉他,金兀术其实是他的杀父仇人?恩深义重的父亲忽然变成了杀害亲生父母的凶手,要叫这样的孩子如何接受?

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完全不敢想象如何让孩子接受这样的残酷!

“妈妈,你生气了么?妈妈,我不回去就是了……”

她拍拍儿子的肩头,只好将一切赖在耶律观音头上,苦笑道:“现在耶律娘子手上有大量的毒药,我们回去太不安全了,等以后再说吧。”

陆文龙的心凉了半截,难道耶律娘子一直不死,自己就一直不能见到阿爹了?何况,她怀孕生子后,又怎会再离开四太子府?

一个孩子跑过来,拿着半扇烤好的鸡肉,浓香扑鼻:“文龙,吃烤鸡咯。”

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这浓香吸引,接过烤鸡,咬一口,喜道:“妈妈,味道真好,你快吃。”

花溶笑着接过来咬一口,这时,被熏得满脸烟灰的扎合拿着一只兔腿和一罐芬芳的果酒走过来,在陆文龙旁边坐下,拍拍他的头:“文龙,喝这种酒看看。”

陆文龙接过喝一口,扎合看着花容,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低声说:“小哥儿,我们要不要去接小虎头?”

他前几天见花溶郁郁寡欢,神色不宁,以为她是担忧着儿子,便自告奋勇地说:“小哥儿,这次我去替你接。”

花溶微笑着摇摇头,她对儿子何尝不想念?可是思来想去,小虎头既然被妥善安置,而且还有刘志勇这样的人照顾着,那就比在自己身边更加安全。更重要的是,她担忧一开春,便会和金军有一场恶战,此时儿子在身边,反倒不美。她甚至思量着,最好能够将陆文龙也送走。

正文 第515章 被打劫

扎合也不再多说,只一五一十地向她汇报这些日子以来野人们的准备情况。花溶听得十分仔细,尤其是对于过冬物资的储备以及武器的准备,扎合几乎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大总管。此时,她对这名低等兵出身的女真人,真有点刮目相看,除了善良的品质,他竟然还有这样的才能。

扎合见她称赞自己,搓着手,很是不好意思:“小哥儿,其实,这些我都是跟你学的。”

花溶嫣然一笑:“我怎能教得了你这些?”她忽然想起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到丈夫的那些兵法布阵,思索一下才说:“扎合,以后,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扎合大喜:“小哥儿,我就怕你哪一天不需要我帮助了!”

“扎合,即便我不需要帮助,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扎合语无伦次,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地摸着头。陆文龙喝了果酒,脸红彤彤的,见扎合脸比自己还红,奇怪道:“扎合叔叔,你喝醉了?”

“我今晚还没喝呢。哈……文龙,小哥儿,我再去给你们拿烤肉。”扎合转身就走,脚步急促,又轻飘飘的,满是喜悦,却形容不出来。

花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心里一动,自己要写的兵法一出来,就得找一个最好的继承人,文龙还小,所以,首选便是扎合。无论是聪明才智还是行军打仗的经验,他都可以胜任。假以时日,也许,扎合也会大有作为。

陆文龙说:“妈妈,你绝不觉得?扎合叔叔今晚好奇怪。”

花溶低声道:“因为妈妈要教他一套兵法。你跟他一起学。”

“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学?”

“等妈妈整理一下思路,妈妈在写一本兵书,是你阿爹岳鹏举留下的,妈妈希望继承他的遗志……”花溶正在说话,陆文龙忽然做了个鬼脸,低声道:“妈妈,你看……”

他手一指,花溶看去,只见前面载歌载舞的火堆旁,一个热情似火的女郎正拉了扎合的手,要喂他一个大树叶裹好的酒。扎合从没经过这番阵仗,被唬得面红耳赤,几番要挣扎,却被女郎几番抓住动弹不得。

孩子们见状哈哈大笑,陆文龙也哈哈大笑,直是拍手,对花溶说:“妈妈,那个姑娘是看上扎合了。”

花溶失笑:“你怎么知道?”

陆文龙很是得意:“我就知道。小伙伴们都这么说,这里的姑娘要看上一个男的,就会抱住他的腰,喂他喝酒……”他八卦得有盐有味,花溶这才发现,这几个月,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野人部落,对他们的许多习惯和风俗,竟然比自己还了解得透彻了。

“哈,这岂不是好?你扎合叔叔尚未成家,这姑娘热情大方,他年龄不小了,正好可以成个家。”

“妈妈,扎合叔叔不会喜欢她的。”

花溶奇道:“为什么?”

“因为一个男子喜欢那个姑娘,就不会拒绝她敬的酒,你看,扎合叔叔一点也不想喝她的酒……”

花溶打量着儿子,发现这个小八卦王对这一套竟然津津乐道,想必这些日子,不知多少野人小姑娘争相讨他欢心。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和一个孩子讨论男女情事,十分耐心:“文龙,妈妈跟你打赌,扎合叔叔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他现在不喜欢!”

“现在不喜欢,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喜欢。只要那个姑娘待他好,总有一天他会喜欢。”

一见钟情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大多数人,并不依靠一见钟情。

陆文龙似懂非懂,花溶看去,只见那个热情的野人姑娘正拿着酒非要扎合喝,扎合扭捏着又不想喝,满面通红。他生平不曾遇到这样的“倒追”,吓得一步一步往后退,既不知道发怒,又不知道反抗,只拼命扭捏着,酒洒了他一身,周围人都哄堂大笑,他更是不知所措,竟然捂着脸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