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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620)

所有人都惊呆了,折箭立誓是天大的事情,四太子竟然用来恳求这个女人。一个男人将世界上所有的荣誉、地位、甚至他的真心都奉献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还有何拒绝的借口和必要。

雪花片片飘落,高兴的只有一个陆文龙。

他松开父亲的手,奔向母亲,摸着黑月光长长的鬃毛:“呵,妈妈,你听见没有?阿爹立誓对你好,妈妈,立誓在我们大金是最重要的,一辈子也不能反悔,妈妈,我们再也不用怕耶律娘子之类的了,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们大金”几个字如雷贯耳,花溶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看他热切的神情。他只知道惧怕耶律观音和王君华等,以为妈妈始终不和阿爹在一起,都是这两个坏女人作祟。现在,这两个坏女人都彻底消失了,还能有什么障碍呢?

“妈妈,我们回去吧……”

花溶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都落在了花溶身上。尤其是金兀术,手里拿着那支折断的箭,目光如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卑微”的举止,几乎是当众表白,当众哀恳,当众信誓旦旦地保证。

“花溶,我愧对你,可是,我也想在有生之年尽力弥补。就算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也绝不勉强你。我在四太子府为你单独起一座宅院,让你和文龙住在一起。只要你跟孩子一起回去,我无论什么都答应你……”

正文 第519章 一决雌雄

花溶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过,穿透层层叠叠的雪花,映入众人的耳鼓:“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她既非称“阿爹”,也非“妈妈”,那是两个国度,两个世界的选择,交给了一个孩子。何其残忍。她却盯着儿子,强行镇定自己紊乱的心绪,即便是孩子,也不得不承担战争,承担国破家亡带来的代价!

陆文龙拉着她的手,茫然地回头看一眼父亲,看到父亲满眼的绝望。

“文龙,你是跟着四太子,还是跟着我?”

孩子嗫嚅着:“我想跟着爹爹……我也要跟着妈妈……”他鼓足勇气,“不能都跟着么?”

花溶果决地摇摇头:“不能!”

“妈妈……”

“文龙,如果你跟着四太子,我们就此了断母子情分,这一生我就再也不会来看你一眼。如果你要跟着我,就马上跟我走!”

陆文龙眼里有了恐惧,惊慌失措,语带哭声:“妈妈,为什么……”

金兀术冲上来,嘶声道:“花溶,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孩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

花溶根本不理睬他的咆哮,还是看着孩子,语气温和又镇定:“文龙,在我和四太子之间,你必须选一。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

“妈妈,妈妈……”陆文龙泪流满面,不知所措,目光在阿爹和妈妈身上来回转动,雪花模糊了双眼也不知道。

金兀术心如刀割,紧紧搂住儿子:“花溶,你太过分了……”

花溶充耳不闻,依旧语声清晰:“文龙,我和四太子绝无可能和平共处,所以,你只能有一个选择。你要妈妈还是阿爹?”

陆文龙埋在父亲怀里,失声痛哭,语无伦次:“妈妈,阿爹……我该怎么办……”

“儿子,你不要怕,阿爹在,有阿爹呢!”

在场诸人,无不心酸,就连扎合也上前一步,本想劝劝花溶,可是,他深知其间的恩怨,胡汉恩仇,四太子和岳鹏举的恩仇,多说无益,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陆文龙只是伏在父亲怀里痛哭,半晌无语。花溶静静地坐在马上,良久,眼里几乎要涌出泪水来。孩子和金兀术感情深,就算是愧对陆登夫妻,她也不愿再强行逼迫了。她轻叹一声:“儿子,你保重。以后好好听你阿爹的话。”

她一夹马肚,黑月光嘶鸣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起来。扎合看一眼陆文龙,上了一匹马,一挥手,跟着一众野人就追了上去。

武乞迈低声提醒:“四太子,他们跑了……”

陆文龙忽然从父亲怀里抬起头,看着母亲远去的方向。小小孩子,已经彻底明白,这一次,便是跟母亲永别了。这些日子的关心怜惜,慈母温情,早已融入骨髓。他挣脱父亲的手,连枣红马也忘了,只徒步就往母亲的方向追赶,边跑边哭:“妈妈,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金兀术生平第一次泪流满面,跑上去追儿子:“文龙,文龙……儿子,儿子……”

陆文龙却不管不顾,发疯似的往前追赶,边跑边喊:“妈妈,你等等我,我要你,我要跟着你,妈妈……”

哭喊顺着凛冽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吹入耳膜。花溶举着马缰的手慢慢垂下来,黑月光的速度也慢下来。

“妈妈,你等等我……”

她终于勒马,心碎欲裂。

身后,陆文龙踩在雪地上,高一脚浅一脚地追来,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滑倒在地。金兀术追在他身边,也没有骑马,只一个劲地喊:“儿子,儿子……”

花溶一咬牙,狠狠心,正要打马离去,听得陆文龙撕心裂肺的声音:“妈妈,你等等我,我跟你,我要跟你走……”

她心里一松,那么喜悦,却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翻身下马,就朝儿子奔过去,远远地,母子俩几乎是同时张开手,紧紧拥抱在一起。自己赢了这场赌博,却是以这样可怕的方式。

她紧紧搂着儿子,滚烫的泪水掉在他的脸上,顷刻间便融化了他眼睛眉毛甚至睫毛上的雪花。

“妈妈,我要跟着你,我跟你走……”

花溶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点头。

金兀术怔怔地站在原地,再也无法上前一步,眼眶生涩,别开脸,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

良久,花溶才抬起头,擦擦儿子脸上的泪水,看着金兀术:“四太子,这是孩子的选择。”

金兀术后退一步。

枣红马已经被扎合牵来,花溶扶起儿子,翻身上马。陆文龙却扭头一直看着父亲。

“阿爹……”

武乞迈等侍从怒不可遏,大喝道:“小王子,四太子如此爱你,你为什么要走?”

“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你跟着那个女人干什么?”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兀术一挥手,严厉地喝退了众人。

花溶也上马,抱拳一揖:“四太子,多谢成全。”

金兀术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你要带儿子去哪里?”

花溶沉默一下,摇摇头,淡淡道:“相见不如不见,四太子,就此别过。”

她一狠心,一鞭子就抽在枣红马的身上,枣红马吃疼,驮着陆文龙就跑。寒风里,只听得陆文龙的声声呐喊:“阿爹,阿爹……”

黑月光的鬃毛如一团发亮的黑球,逐渐地,也在风雪里变成最后一抹亮点。

金兀术站在原地,任风雪弥漫了双眼,几乎站成了一个雪人。

武乞迈走上来,他还是愤愤不平:“四太子,为什么要放她们走?为什么您对她那么好,她还是要走?不仅自己走,还要抢走小王子,她凭什么?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金兀术充耳不闻。

“四太子,还继续前进攻打大蛇部落么?”

“回去。”

“四太子,大蛇部落是我们剿灭耶律大用的关键。花溶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花溶绝不会投靠耶律大用。她要杀的是秦桧和赵德基,而不是来攻打大金。她和耶律大用目标都不一样。”

“您别忘了,秦大王在那里。”

“她也不会再去投靠秦大王了。因为秦大王已经娶妻生子了。”

武乞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直谏”:“四太子,属下觉得您近日有些心灰意冷,不似往日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