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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805)

金兀术一口牙咬住,几乎没有碎了。

飞将军依旧满不在乎:“四太子,你还是写吧。”

金兀术几乎要崩溃了。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没有任何的情绪了。刀枪不入。

历来成大事者,就得要刀枪不入。

更何况,他手里有一张王牌——出逃的赵氏王子。

在北方,那是名正言顺地号令群雄。

“岳鹏举,你再厉害又如何?你终究是一只地老鼠,一辈子只能阴暗地躲藏在阴沟里的地老鼠!就算是得到了天下,你也露不出水面,当不成皇帝,还是终究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从未想做什么皇帝!”

“赵氏皇族,就没一个好人,哈哈哈,你当心一点,赵德基可以莫须有地杀你,那个你暗中扶持的主子就不会?他一旦登基,你也许比在赵德基手下死得更惨,哈哈哈,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逃出去的。但是,你必然还要死第二次……哈哈,你终究还是无法善终!”

“这一点,就不劳四太子费心了!”

金兀术冷笑着,忽然一把将薛涛签揉皱,在手心里凝固成一团枚红色:“你既然要本太子写,为何用这种女人的东西?你以为是写情诗还是写缠绵风雅?你以为是给女人送闺中词?”

“呵,四太子何必动怒?这不是蛮符合你的风格么?因为我记得你当初抢了好多这类花笺走,你的亲人朋友,应该知道你的性格吧?若是换了信笺,他们岂不是不习惯?”

金兀术重重地喘息,薛涛签在手里揉皱,又摊开。

这个魔鬼一般的人物,把一切都算计了进去,甚至最精密的人性的顾虑,都算在里面。

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痛苦折磨,才会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瘫坐在椅子上,彻底认输。

自己无以对抗!

无论体力上,精神上,都一败涂地。

他提笔就写,每写一个字,手就要发抖一次。心里那种完全的绝望,忽然想起当初岳鹏举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狱的时候。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将,战功赫赫的男人,没有任何的罪名,就一个“莫须有”,一生最好的时光,便是在监狱里面对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

自己呢?

正文 第672章 死而复生

自己堂堂四太子,一生荣华富贵,却落到这等的地步!

就只能呆在这里,绑缚着双手,听候别人的差遣。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难道就是真实的人生?

太荒唐了!

金兀术脑子里一片茫然,耳边,是飞将军不经意地修正,每每他写到某一个地方写不下去了,他便总是及时为他纠正。

总算写完。

金兀术拿出随身的印鉴盖上。

飞将军不经意地看一眼手里的免死铁券,才拿过信奉,装好,喊一声:“云五!”

云五上来。

“设法把这个东西交给武乞迈。”

“是。”

他说的并非是交给韩常。武乞迈对金兀术忠心耿耿,其可信度远在韩常之上。出示了铁券,便是表明四太子安然无恙,这样,才能真正调动女真大军。

飞将军淡淡看他一眼:“四太子,你也不必动怒。十万军备服饰,耗费的银两,不过十几万两。还不如宋国一年给你们贡银的一半。难道你认为一二十万买你的性命很不划算?你四太子的命,不止值这个价吧?”

金兀术目眦尽裂,却一言不发。

门外,风雪大作。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即将到来。

飞将军走出去,顺手关上门。

转过身,门外,是一片简陋的营帐,居中一张大破旧木桌子。

他走过去坐下。

冰冷的木凳几乎带着寒气钻入骨髓。

收好的薛涛签放在桌上,是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

甚至,还有隐隐的,古旧的香味,带着昔日往事的追忆。

他坐下,半晌无语。

外面依旧风雪大作,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皇宫。

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里,此时,夜半三更,寒风呼啸,鹅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地落在屋顶上,整个屋顶,都白茫茫的一片,将御花园行道两边的松柏都压得沉甸甸的。

临安许多年没有下过这样的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雪,却让许多人都感到不安。

因为大雪引起的山体滑坡、封堵山路等等,几乎造成了临安和外界的封闭,变成了一场“雪灾”。

就连山西运送优质煤的车子,都无法按时到达,被堵在八十里之外。

临安天气暖和,跟北方不一样,赵德基南渡后,就是看上了这里的暖风熏得游人醉,所以欣欣然安居乐业,再也不愿搬迁,就此绝了再打回去,收复两河的念头,安安稳稳地做起了太平风流天子。

也因此,皇宫的炭火储存并不太多。

今年忽然大雪封山、封路,一些路途被阻截,运送贡品的车队来不快。也因此,除了皇帝、皇太后、以及一些贵妃级别的,供应尚还充足,其他宫室,便没有那么充裕了。赵德基很有危机感,早已下令大家节俭,以至于,那些普通妃嫔,干脆就没什么供应,整天只能龟缩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早早上床睡觉。

昔日夜夜笙歌的皇宫,便分外沉寂了。

就连赵德基本人,也早早就寝。

这一夜,是一名新来的少女侍寝。赵德基这几年真正太平天子起来,每年都会选几百上千名十二岁到十六岁的处女进宫,仿效他的父皇宋徽宗,企图以处女的新鲜元气,保持身体的长生不老。

而且,他越是阳痿,就越是希望发泄,这样的心情,跟他的脾气成了正比例。

这新来的美貌处女侍寝后,赵德基早早地就累得睡下了。到了梦里,忽然看到飘飘忽忽的,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堆白骨,一张桐梓……点燃的天灯,那是父皇宋徽宗在五国城死了被熬制的灯油……一张惨白的脸,那是邢皇后,脖子乌黑,还有被绳子勒死的痕迹;一个美女,飘摇而过,妩媚生姿;嫣然一笑,赵德基心里一喜,可是,下一眼,美女的头忽然掉下来,生生的,齐颈子被斩断,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尸首对着他的脸。

“天薇……天薇……”

“九哥,我好孤单,九哥,我好害怕……九哥……”

他吓得浑身哆嗦,仿佛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坟茔,四周都是孤魂野鬼,呼啸而过,一个个飘渺的幽灵,闪烁着蓝幽幽的眼珠子。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

他慌忙攒起身,伸手就去提床头的宝剑。惨白的积雪反照着月光,床上明晃晃的耸起,他提着宝剑,发疯一般砍下去:“杀死你,朕杀死你这个逆贼……逆贼……”

可怜床上的少女,闷哼一声,便尸首分家。

滚烫的鲜血飞溅到脸上,赵德基有片刻的清醒。

这时,门外守候的宫人太监侍卫都一拥而入。

明亮的灯笼下,众人看着床上血肉模糊的侍寝少女,而旁边,陛下提着宝剑,重重地喘着粗气,满脸都是鲜血,剑上,血迹还在往下流淌。

众人都惊呆了。

“陛下……”

“滚……滚……滚……你们这些逆贼,你们都是逆贼……”

众人立即发现不妙,因为陛下已经挥舞着宝剑冲过来。

一些反应得快的太监侍卫,转身就跑。

可怜一些宫女还跪着,反应也不是那么迅速,赵德基冲过来,她们根本无法抵挡。尤其赵德基身高魁梧,虽然这些年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是,对付一般弱质女流,也是绰绰有余,等几名宫女反应过来时,每一个人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刺伤,一个个亡命而逃……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德基嚎啕着,胡乱挥舞一番,终于累了,才瘫软在地,宝剑当的一声,几乎砸在他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