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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824)

他不知道,只能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沿途,是欢欣鼓舞的人民。

那是栎阳镇的一些乡绅组织的花鼓队。大家敲锣打鼓,抬着牛头全羊都祭祀品,载歌载舞地,向广场进发。

那是欢迎飞将军的。

这跟早年赵德基等落魄时,丝毫得不到人民的同情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时,更是深刻地领略到这个飞将军的厉害!

无论他是谁,他已经做到了一点:得民心者,得天下!

一直往前走,沿途,那么的来往的士兵,都是井井有条的,看不到半点骚扰的痕迹。和周围耕作的,行路的,商业贸易的人民,各得其所!

飞将军到底是何许人,能够做到如此?

强烈的好奇心,甚至超过了最初得知他消息时候的期盼!

一定要见到飞将军!

马上就要见到!

他加快了脚步。

广场。

已经点上了老大的火堆。

里里外外,满是欢呼的人群,整治好的酒肉香味在空气里飘荡。很多健壮的妇女组队,抬着大大的蒸笼,每每揭开,都是牛马肉的香味,以及孩子们的欢呼声,如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

负责这些女子队伍的是崔三娘。

她佩戴着轻盈的宝剑,穿着一双高高的靴子,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

夕阳洒在她的脸上,那么年轻,那么嚣张,那么充满了一种青春的活力和美丽。

她也是这个军队的一部分,并非只是一般的富家小姐,只知道吃喝玩乐。

花溶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想起自己的十七八岁。

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是逃亡么?对,逃亡!无休无止地逃亡,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连一夜安寝都没有过。所以,这便奠定了自己一生命运的基调——永远都在奔走和错过之间。

这是命运,不得不承认!

就如某一些人,一生都是一帆风顺的。而某一些人,从某一次的不幸开始后,就会形成连锁的效应,从此,一生都是不幸的。

她站在碉楼上,四周,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就连陆文龙,也去帮忙了。他也是这一次大战的大功臣。正是他擒获了王魁。她站在高台上,还看到刘武。

刘武喜气洋洋的,押着一队人马回来。他送信,捉拿俞强的家眷,这一系列的功劳,不在任何人之下。那些,都是俞强的家眷,他的妻儿,跟着一长串,呼天抢地的哭泣。

这队人马,是往碉楼而来的。

飞将军从外面闻声进来,欣然大喜。

这队人马进了里间,花溶也下来。

她看到飞将军的眼神,使了个眼色,她一下明白过来,飞将军这是要自己充当说客了。她微微一笑,为自己能帮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忙而开心。

俞强的妻子是一个肥硕而平和的妇人,看到这幅架势,吓得哭起来,几个儿女也吓成一团:“饶命……飞将军饶命……”

花溶和颜悦色的:“你们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饶命,女大王饶命……”

“你们放心,在这里,你们安然无虞。来人,给俞夫人等送水和饭菜。”

“是。”

饭菜上来,估计众人早已饿极了,一见了饭菜,只看了一下母亲的脸色,马上开始吃喝起来。

俞夫人却不吃。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像在打量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花溶依旧和颜悦色的:“俞夫人,你也吃一点吧。路上奔波了这么久。你们放心,你和孩子都是很安全的……”

“你少花言巧语,我家老爷是不会投降的……我家老爷是忠臣,朝廷的栋梁……”

忠臣?

花溶微微一笑,一时有些失神。

忠臣!

这个词,好久都没听见过了。

“俞夫人,你只管吃饭。无论你家老爷是否投靠飞将军,你们母子都是安全的!”

“你休得花言巧语骗我们。你不要以为我一个妇道人家,就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你们这是扣押了我们,逼迫我家老爷……”

花溶摇头:“我们根本用不着逼你家老爷了。因为你家老爷已经逃跑了?”

俞夫人惊叫:“为什么?”

“因为王魁死了,王继先非常恨他,就在赵德基面前参了他一本,说他有私通敌人的嫌疑,现在,朝廷上下都在抓捕他。俞夫人,你该知道,若是你家老爷被抓到,该是什么样的情景?”

“天啦,这是真的么?”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俞夫人,你还是好好休息着,照看好孩子们。也许,你家老爷,哪一天就来找你们也不一定。你需要的是好好地活着,等待他。”

俞夫人脸上阴晴不定,也拿不定主意。终究是一介女流,平素从没遇到这样的大事,又怕惹怒了这些人,伤害到孩子们,便只好也吃喝起来。

“给俞夫人和孩子们安排一个干净的房间,好生照顾,不得有任何无礼。”

“是!”

人带下去了。

飞将军才慢慢进来。跟着他的,是刘武和陆文龙。

“妈妈……”

“儿子,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儿子,你真了不起。”

陆文龙搓着手,听着妈妈的夸赞,脸上红红的,却意气风发。

刘武立即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刘武,不必多礼。你给大王把信送到了么?”

“送到了。按照行程估算,大王应该要来了。”

花溶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飞将军背着手,脸上有一丝难得的笑容。然后拿出一封信递过去:“你看看,这是俞强的字迹……”

花溶接过一看,俞强武夫出身,虽然写得几个字,但都是斗大的字,而且十分粗劣。

“你看,这字迹可好模仿?”

“还行!俞强这字太难看了,很好模仿。”

“那就有劳,你按照这个字迹,另外写一封信。”

她微微一笑:“好。”

飞将军站在一边,他只说了一个大概,甚至不用口述,花溶已经写好了信。他接过一看,那生生是俞强的字迹,而且,所写的内容,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好,好极了。”

刘武很是好奇地看着二人,目光落在花溶的脸上,心里暗暗地惊讶,为什么夫人都不问一下,就能完全按照飞将军的心意写出来?

陆文龙也很是好奇,目光在二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花溶忽然接触到二人的目光,微微地不安:“外面的庆功会要开始了。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

飞将军看着她:“你一起去吧。”

她慌忙地摇头:“不用了,我又没立下寸功……”

飞将军意味深长的:“你怎么没立功?捉拿王魁,策反俞强,都是你的功劳……再说,就算你什么功劳都没有,还有文龙和刘武……他们二人的功劳,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喝下一杯庆功酒?”

花溶哑口无言。

刘武第一次见到飞将军说这么多话。

然后,飞将军径直出去了。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容。

此时,外面的欢呼声已经越来越大了,陆文龙终究是孩子,忍不住了,欢呼着:“妈妈,我们出去吧……妈妈……”

花溶被他拉着,没有再迟疑,跟他一起出去。

广场上,人山人海。

无数的男女们,踩着火堆,跳着一种欢快的舞蹈。

崔三娘正在和一群女眷跳舞,看到飞将军一行过来,立即飞奔过来,她穿着红色的衣裙,灿烂如燃烧的火堆。她因为奔跑,额头上挂了一丝亮晶晶的汗珠。

她看着飞将军身后的女人,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飞将军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

此时,天际的最后一圈金色的薄霭还没完全消散,在火堆的背影下,交织成一种奇怪的鲜艳的红——仿佛是两种奇特的跳跃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