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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841)

花溶闷闷地躺下去,拉了被子捂住自己的头,仿佛一切都不想管了,统统不想管,不想问了。

秦大王正要吹熄蜡烛,她忽然又探出头来,闷闷地:“只要杀了赵德基,以后我们就在海岛上,再也不出来了。我只喜欢落霞岛,其他哪里都不想去了。”

“好好好,落霞岛就落霞岛。以后我们就一辈子呆在落霞岛,生七八个孩子,热闹一点……”

蜡烛熄灭。

灯光暗淡。

夜色终于沉寂下来。她在黑夜里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那是自己的丈夫。是拜堂成亲的人。自己身上的酒味,他的一身的酒味。从未这样试着两个人对酌,熏熏然地入睡的那种滋味。

空气里,都是肃杀的味道,然后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上,叮叮当当的,仿佛谁的身子在芭蕉上旋转着跳舞。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万籁俱寂。

正文 第697章 是不是

这时,花溶忽然坐起来。那种熏熏然的感觉已经彻底不见了。她仔细地侧耳倾听,秦大王正在酣然熟睡,鼻息那么沉,一时三刻是完全不会醒来的。他的手还是习惯性地放在她的身上,灼热地覆盖着。她悄悄地掀开他的手,他的手再一搭,微微翻了个身子,并未醒来。她松一口气,悄悄地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手拉着门闩的一刹那,又回头看看黑暗里床上的男人,竟然觉得无比的羞愧,仿佛在偷情一般。心跳得怦怦的,却还是毅然地拉着门闩就冲了出去。

四周那么安静,走在连天的雨幕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她如一个幽灵一般,慢慢地靠近——那是非常熟悉的地方,已经来过几次了。

里面,飞将军就在里面。

此时,他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经常是这样,通宵达旦地分析军情。这一夜,显然也还不曾入睡。门口值守的侍卫走开,她在阴影里,悄然地靠近。也不知哪些侍卫是真的没有看到,还是故意装作没看到。她无声无息地,已经站在了门边。

门并没关死,飞将军总是这样,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他的习惯。

她一伸手就推开了门。如一个幽灵一般,脚步慢慢地往前挪移。一步一步,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她背靠着门,背着手,如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孩子,偷偷地闯进一个陌生的地方,想偷一块糖。

飞将军从一堆厚厚的军情案牍里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惊讶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她站在烛光里,头发已经被秋雨淋湿,贴在额头上,那么狼狈。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热切——她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牢牢地盯着他,一瞬不瞬。

她的目光也是很奇怪的,看不出来是要哭还是要笑。整个人,难以言说的悲喜交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可是,他还没开口,她已经冲过来。就如一头发疯的犀牛。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也停下,仰起脸看他,焦灼而热烈:“我只问你一句话,鹏举,你究竟是不是鹏举?”

没有人回答她。

这时间恐是过得太久了,她更是焦躁:“求你了,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鹏举……我就问这一句,就这一句就好……”

他的目光更是高深莫测,好一会儿才清清嗓子:“秦夫人……”

这一声秦夫人,如当头的一棒,可是,却丝毫也淹没不了她的热情,她充耳不闻,忽然伸出手,狠狠地,狠狠地搂住了他的腰,泪如雨下:“鹏举,求求你……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就算你变了样子,我也知道……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早就知道是你,当我在红鸭港镇见到鲁大哥的背影时,就猜到你还活着。鹏举,你一定还活着,鹏举,求求你,我只希望是你,只要是你就好。我不会干涉你纳妾,也不会妨碍你的前途……我只想知道,你就是你,只想知道你还没有死……只要你活着……鹏举,求求你,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手扬起,仿佛是要抚摸她的被秋雨淋湿的头发,可是,到了头顶,却又移开,声音和外面的寒雨一样冰凉:“秦夫人,请自重!”

然后,他的大手伸出,推开她。

可是,一时并非那么容易的。她的手抱得太紧,几乎是狠狠地箍住,就如一条八爪章鱼,死命地抓住了就不放:“鹏举,求求你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是谁救了你?鲁大哥么?你受了多大的苦呀,连样子都变了……”

一股大力迫来。她无法抵挡。再撒赖的八爪章鱼也敌不过孔武有力的男子这么一推。她手里一空,那个身子已经快速退开,距离自己三步之遥。

咫尺天涯。

她伸出手,却休想触摸到分毫。只怔怔地,如一个小孩子一般,可怜巴巴地抬起头仰视着他,怯生生的:“鹏举……是你么?鹏举……”

“我是飞将军,并非岳鹏举!秦夫人,请不要弄错了。”他嘴角浮起一种很奇怪的笑意,仿佛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嘲讽,目光又落在她的脚上。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才发现自己只穿着袜子,连鞋子都没穿。她心里一震。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秦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她惶然地后退一步,满脸通红。这是李煜的词。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李煜和大周后的妹妹小周后偷情。小周后去照顾生病的姐姐,可是,却被风流多情的皇帝李煜所吸引,趁着姐姐生病期间,就和姐夫幽会。为了怕引人注目,常常半夜三更只穿袜子跑出去——偷情。

这是偷情。

花溶心里滚烫,羞愧难当,却是模模糊糊的,不,自己不是来偷情的,自己只是来问问,来确认一件事情——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自己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已。因为他死得那么惨,因为昔日恩爱那么浓,那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有权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这是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她竟然无视飞将军眼里的那抹嘲笑,又奔过去,可是,他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的手接触到他的身子之前,他已经闪开。但是,她已经不管不顾了,依旧没头没脑地扑过去,狠狠地抱住他:“鹏举,求你了,不要这样……求你,告诉我好不好?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可是,我找不到鲁大哥,直到现在,鲁大哥都不曾露面,他不肯见我……鹏举,为什么你也不肯告诉我真相?求你告诉我,求你看在小虎头的份上……求你了,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鹏举,求你给我一个希望吧,我这些日子,每天都被这个愿望所折磨,你天天都在我面前,可是,却不能把你当成鹏举……我不想这样,求你了,鹏举,我再也受不了了……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就算你要纳妾,要再娶,我都不敢反对……求你了……求求你告诉我吧……”

四周,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她一个人的哀求,一个人的哭泣。周围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秋雨,寒夜,倾诉,她的身子那么冰冷,就如她听见的飞将军的声音。

“秦夫人,你真是不可理喻!”

完全是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她推开。

她几乎收势不住,差点跌倒在地。幸好后面就是墙壁,要勉强靠着墙壁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秦夫人,我敬你为一代巾帼英雄,所以对你很是敬重。可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什么岳鹏举。恕我孤陋寡闻,我以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更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了解。你可以仔细地看我,难道我和岳鹏举长得很相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