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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奴(94)

果然,这番谈话后,金兀术就改变了战略方向,不再和岳鹏举硬碰硬,转战攻击其他宋军,宋军方面的主将刘光、张俊等率领的近6万军,不是不战而逃,就是一触即溃,到新崛起的韩忠良厉兵秣马迎战金兀术,却没想到他收编的是一股刘光的溃逃旧部,刚一听说是跟金兀术交战,趁着半夜就潜逃了大半人马。韩忠良无可奈何,只得率领残余人马4000人,转战淮西,连应天都没靠拢。

且说岳鹏举当日大胜金兀术后,见金兀术一部虽撤,但并不混乱,又探知后面还有宗望大军接应,所以立刻下令不得追击。

众人草草收拾战场,拾得两枚银牌,一看级别,知是金军猛将,正是号称黑风大王的牙吾和牙典。再一检点成果,金军死伤七千余人,缴获部分粮草。

岳鹏举率军连续打退敌人,军心大振,城中百姓奔走相告,载歌载舞,欢庆如在过什么盛大节日。

岳鹏举和花溶巡逻一番,又回军营。

正是春季,沿途河边满是野生的蔷薇,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小花,成群结队的蝴蝶飞来飞去,晚霞将它们彩色的翅膀映得金灿灿的,光艳夺目。

花溶看看这暂时平静的灿烂风光,大宋沦陷,这一方乐土,又还能保持多久?天下,几乎已没有太平的地方。她连日来目睹岳鹏举用兵如神,百战百胜,庆幸自己在他身边,得他保护,仿佛什么也不怕了。

二人下马,并肩而行,马则在路边随意吃着青草。

花溶忽长叹一声。

岳鹏举忙道:“姐姐,怎么啦?”

“刚刚我是可以杀掉金兀术的。可惜我念及他的好处,犹豫了一下,就让他跑了。”

岳鹏举呵呵笑起来:“姐姐,他曾对你手下留情,你如今放他一次也不为过。我也曾允诺,他要落在我手里,一定放他一次的。”

花溶听他此言,轻松了不少:“唉,下次要有这种机会,我就不放过他了。”

只是,像金兀术这种人,又怎么会再给别人这种机会?

岳鹏举见她还有点闷闷不乐的,在路边随手摘下一朵粉红的小花,递给她:“姐姐,你喜不喜欢?”

“呵呵,喜欢。”

“姐姐,什么时候没有了战争,我们就寻一个美丽的地方,农忙时耕田种地,农闲时读书打猎。”

“嗯。我从小会干许多活儿,做饭、割草、绣花甚至套牛车这些我都会的。呵呵。”

“姐姐,除了绣花外,那些我也都会,不会那么辛苦你的。”

“那就辛苦你么?”

“嗯。我应该努力干活,养自己的妻儿。”

花溶咯咯笑起来,仿佛二人已经在过这样的日子,那比金戈铁马,比温柔缠绵,似乎更令人振奋,浑身的血,因此而变得沸腾。

刚回到军营,一名士兵跑上来:“大人,有紧急军情。”

“我看看。”

原来是杜充的急令,要他赶紧率军去应天府汇合。柏林城是战略要塞之一,金军绝不会轻易放弃,岳鹏举留了部分军力由柏林原守军指挥,又详细交代了守城的秘诀,众人马不停蹄,直奔应天府。

第三日路过边境鹤楼,暂做休息。

傍晚,岳鹏举和花溶登上小城里唯一的一所古塔楼,极目远眺,但见这一带金军横掠后,人烟已经十分稀少。这是开春的时候,往日的十里荞麦青青,如今全是荒芜杂草,无人耕种。

花溶长叹一声:“鹏举,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走金军啊。”

岳鹏举心里也异常沉重,但语气坚定:“姐姐,会的,一定会。”

傍晚的风吹来,微微寒冷,他忽然豪情大发,花溶知他在军中稍微闲暇时,就喜读书习字,当下从随身携带的行囊里拿出笔墨纸砚。

岳鹏举提笔就写: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

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他放下笔,花溶拿起仔细读了一遍。这些年,岳鹏举不知在军中下了多少苦功,笔力劲健,字里行间的那种豪迈和勇武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岳鹏举见她认真地细读,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我写得不好。”

她轻轻放下尚在砚的墨,微微一笑:“鹏举,非常好。以后,你写的字,我都收集起来保管着……待许多年后拿出来看……”

“嗯。”

他见她珍而重之地晾晒那些纸张,明白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抱负,唯有姐姐最能体会。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姐姐,有你在我身边,比打了大胜仗更令我欢喜。”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那种浓郁的温情仿佛在日渐自行成长,脉脉地凝视着他,不知从何时起,当初的少年已经成为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从此,情根深种,仿佛一生伴他若此,就再无遗憾了。

第二日,众人加速启程。不几天已经临近应天。

岳鹏举见花溶越近应天越是默不作声,他知她心事,柔声道:“姐姐,见了九王爷,你不需开口,一切由我来处理,好不好?”

花溶正是担心此事,越近应天,越是忧惧。听得此言,又见鹏举目光坚定,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不禁微笑起来:“嗯,鹏举,我都听你的。”

她的柔顺瞧在眼里,初尝甜蜜滋味的岳鹏举更是喜悦,但觉此生娶妻若此,才是终生无憾。

尚在二里外,只见杜充的军队已经到达,驻军城外。花溶一看那些兵卒,皆疲乏不堪,大声喧哗,毫无军纪可言,心里暗暗惊疑,同是杜充部下,除了岳鹏举率领的几千人马,其他大部原来都是此等货色,难怪一遇金军就望风而逃了。

远远地,花溶就看见一个大胖子走过来,中等个子,大腹便便,约莫四五十岁,正是杜充,此刻,眼珠子飞速往岳鹏举身后的七八车东西看去。他不等岳鹏举行完礼,就大声道:“岳鹏举,听说你这一路得了不少金银财宝?”

岳鹏举很是意外:“杜相公听谁说的?”

杜充本是武夫,却喜欢装儒雅,喜欢被人叫为“相公”,他哈哈一笑:“那你这七八车里装的什么?”

岳鹏举楞了一下,回过头,立刻道:“打开!”

押送的士兵们立刻将七八车上的大箱子打开,杜充看得分明,里面全是各种书籍。

他有些尴尬:“岳鹏举,你弄这多书做甚?”

岳鹏举淡淡道:“小人一直嗜爱观书,但因家贫无力求学,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书可读。如今在外,遇到快被损毁的书籍,就总是尽力抢救下来。”

“我是错怪你了。好,岳鹏举,不多说了,快随我去见九王爷。”

“是。”

花溶瞧了杜充这一番行事,又得知他很为九王爷所器重,这心里,不知怎地就凉了几分,瞧着岳鹏举和他走远,很是不安。

众人回到府里,九王爷端坐上位,下面文武分列两旁,人虽不多,但因为岳鹏举官衔低微,便只能排在最后。待将帅奏完,才轮到岳鹏举。他尚未开口,九王爷忽想起什么,随口道:“岳鹏举,有无你姐姐消息?”

“姐姐随我在军中,如今,正在门外侯着。”

九王爷这才知道,原来花溶在军中因为一箭射伤宗望,早已名声大振,大喜:“快,快传花溶进来。”

花溶进来,九王爷见她虽风尘仆仆,但精神好了许多,喜得站起来:“岳鹏举,你们姐弟都是好样的,鹏举,你战胜宗望,将金兀术也击退,真是忠勇有嘉。……”

“仰赖将士齐心协力,小将不敢居功。”

九王爷转向一边的侍郎王原:“岳鹏举之功为几级?”